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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娃他娘簡直想狠狠揍兒子的屁股,可楊氏那些醜事又不能明說,最後只吭哧道:「反正你以後離楊氏遠一點,尤其她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你給我跑的遠遠的,今天的事再有下次,我就…就一個月不讓你出門玩。」
這個威脅對孩子來說太大,亮娃趕緊做保證。
這事很快傳遍村中,楊氏聽家裡人念叨她,她才明白過來亮娃他娘為什麼那麼大反應。
「她是不是有病啊。」楊氏破口大罵,「我跟亮娃又沒仇我害他幹嘛。」
「不行,我找她家去,潑我髒水。」楊氏說著就衝出院子,被程三一把拽回屋,之後屋裡又是一陣鬧騰。
程四捂著耳朵嘆氣,一臉愁容。
程長泰和老陳氏的臉色也很難看,其他人大氣不敢出,孫氏跟程大對視一眼,雖然看楊氏吃癟他們很痛快,可也能看出村里人排斥他們,不能再拖了,得快點讓青業成家,不然以後親事只會越來越差。
望澤村里
發生的種種,程敘言不知道,因為他早帶著程偃和易家人回縣城,他辦理好秀才文書之後,再次登門拜訪裴老。
只是裴家似乎也不安寧,程敘言去的時候,剛好碰到要債的債主。是裴三吃花酒欠的債。
程敘言:………
裴三不給錢,債主只好找裴三的秀才兒子和舉人爹。
但裴讓又住進寺廟,裴家只有裴老一位主人。但這一次程敘言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他把程偃交給易全山父子照顧,程敘言獨身一人跑去寺廟尋裴讓。
按理來說,剛剛考得秀才功名的年輕人怎麼也該是意氣風發,就算內斂些也是眼中有神,面色紅潤。
然而裴讓短短時間清減許多,一雙眼暗淡無光。
程敘言在矮桌對面跪坐,啞聲道:「裴兄,你……」
裴讓給他倒茶,茶湯是淡淡的紅褐色,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
裴讓扯了扯嘴角:「嘗嘗。今年新出的小山紅茶,前陣子有人特意送給我祖父的。」
禪房還是那個禪房,擺設未變,空中的檀香味一如往昔。
程敘言垂眸,湯水中映出他的眼,「如果你需要我做什麼……」
「不需要。」裴讓打斷他,托著茶底呷了一口茶湯,半眯著眼點評:「柔和甘甜,好茶。」
有些話不用說的太明白,程敘言擺出自己的態度,然而裴讓乾脆利落的拒絕了。
如果裴讓跟著去望澤村見程敘言受困,應是會提出幫忙,但程敘言也會拒絕。
自己的事,自己處理。
兩人又聊過一陣,程敘言離開寺廟,次日裴讓回裴家。
他一改之前頹靡,陪祖父用飯,出席文會,無視旁人憐憫或譏諷的目光。
章冊看著人群中瘦削的青年,忍不住嘆氣:「裴兄也是不易。」
旁邊的藍衣童生附和,但悠閒的神情出賣他真實想法。
縱然我文采輸你,可我卻無累贅。這日子終究還是我們過的更滋潤,俯視他人的痛苦,從而給他們帶來自信與優越感。
章冊抿了抿唇:「我記得裴兄與程敘…程秀才交好,怎麼不見程秀才人?」
藍衣童生收回目光,漫不經心道:「程秀才應該在指點人。」
章冊:「??」
大約是章冊臉上的疑惑太明顯,藍衣童生多解釋了兩句。
「原來是這樣。」章冊有點羨慕:「那易姓漢子倒真是好運氣。」
因著這層救命之恩,程秀才把族內後輩都往後推,先指點易姓人家的小輩。
其他人提起此事,都道程敘言知恩圖報,是位品德頗佳的人。
章冊撥弄著腰間的荷包,猶豫道:「我是不是錯怪程秀才了?」
藍衣童生微愣,隨後笑道:「我聽人說郡城的時候,院試放榜那日程秀才第一個醉過去,最後被同伴扶回小院。他今年不過十五,酒力淺也在情理之中。」
話落,章冊若有所思,但很快又聽藍衣童生道:「章兄,你若還想與程秀才結交,我勸你歇了心思。」他看向人群中的裴讓,「秀才跟童生不是一個圈子,裴讓是個例外。」
若非有裴三,裴讓現在恐怕風光更勝院案首的程敘言。而不是難融秀才圈子,只能在秀才和童生兩個圈子間周旋。
黃昏時候裴讓被小廝扶回裴家,裴老拄著拐杖奔來。他看著兩腮暈紅的孫子有些無奈,「讓兒怎麼飲這般多酒?」
小廝為難道:「很多童生老爺仰慕公子,來給公子敬酒。」
「不過區區童生,理會作甚。」裴老不屑。他讓人把裴讓帶回廂房。
夕陽落下,整片天地都暗了下來,萬物籠上一層灰
紗,霧蒙蒙的看不清。
裴老吩咐管家:「讓小廚房熬一壺醒酒湯。」
他在床沿坐下,屋內只點了一盞燈,明暗交替。
裴老握著孫子的手,那手泛著涼,不像個火氣十足的年輕人。
【祖父,要債的又來了。】
裴老耳邊忽然想起裴讓冷清清的聲音,本就彎下的脊樑更加佝僂。
他不管裴三,裴三會被債主打死。
裴三也非天生壞種,但凡當初他的心思能放一分在裴三身上,不是全副心神留意裴大,裴三也不會這樣。
根子在他,是他的錯。
可是,如今這惡果延至讓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