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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青言云里霧裡,緊跟著他被抱起來套上棉襖,暖意陣陣襲來。
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為什麼之前心性如幼兒的男人變得穩重可靠。可是他不能否認,靠在程偃的肩頭讓他感到了久違的安心。
陸氏準備了四菜一湯,一道蒸肉丸,一道蒸魚,一道清炒兒菜,熬了一鍋雞湯,肉和湯分開盛,就是四菜一湯了。
程偃耐心理了魚刺,把魚肉放到程青言碗裡,「你太瘦了,多吃點。」
程青言恍惚著道謝。
飯後兩人洗漱後躺在床上,床頭的油燈亮著,程偃摟著他哄他睡覺。
這種的場景只在程青言的夢裡出現過,他跟睡意博弈,迷迷瞪瞪的樣子又可憐又可愛。
程偃一顆心都軟了,撫摸他的小臉:「睡吧青言。」
少頃,床邊多了一道身影,程偃抿了抿唇,最後低下頭:「按娘說的做吧。」
程青言在程偃家養著,或許是藥物的緣故,他十分嗜睡。
老陳氏看著孫子紅潤的睡顏,再次提出把人接走。沒想到陸氏語出驚人。
「過繼?」
老陳氏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她看著陸氏,想看看對方是否在玩笑。
然而陸氏神情肅穆,「嫂子,我也不瞞你,我家偃兒自救了青言後,神智竟與過去無異,儘管那隻持續了大半日。」她激動的握住老陳氏的手:「可我堅信這就是上天的示意。」
「嫂子。」陸氏落下淚來:「偃兒是我的希望,我知道這不該,但我為了兒子,不得不厚著臉皮提出這個請求。」
陸氏滿臉是淚:「你也是母親,你能理解我的,對嗎。」
老陳氏簡直如身被刺,最後怎麼離開的都不知道。
她還沒想好怎麼跟家裡說,當天下午程氏的族老就來了程家。
程偃跟在陸氏身後,好奇的望著周圍,跟老陳氏對上目光時還笑了笑。
老陳氏心裡複雜極了。
程家的小輩被支使了出去,堂屋裡兩位族老坐在八仙桌的上位,程長泰老陳氏坐左邊,陸氏坐右邊,程三坐在八仙桌的下首,小輩站在長輩們身後。
程氏的四叔公率先開口提出過繼一事,程長泰看向三兒子,「老三,你怎麼說。」
所有人都看過來,程三瞬間漲紅了臉,「我,我聽爹娘的。」
老陳氏閉上眼。
程長泰眉間的皺紋更深了。
程四叔公喝了一口糖水,看著程長泰:「要說青言這回落水也多虧了偃小子,沒有偃小子你家哪還有這個孫子,長泰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程長泰一噎。
過繼這事不算罕見,更別說程偃還救過程青言的命。
陸氏看向程三,「三小子。」
「陸…陸嬸子。」程三訥訥應聲。
陸氏嘆道:「我知道你養大一個小子不容易,還把青言教的這麼好,你是一個好男人。」
程三麵皮通紅,傻笑著撓頭。
陸氏滿眼哀傷的望著他:「嬸子不像你,嬸子沒用,這輩子只有偃兒一個孩子,還沒把他照顧好。」
說到傷心處,陸氏眼淚直流,把所有人都驚了一下,紛紛安慰她。
陸氏用袖子擦擦眼角,「我沒事,其實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可是我的偃兒以後呢,我得為他考慮啊。」
「或許偃兒跟青言日日處著,哪天就真的好了。這希望很渺茫,可是作為母親我只能抓住。」
程偃急切的給親娘擦淚,十足的母子情深。程三坐在凳子上,只覺得屁股底下扎得慌,頻頻看向他爹娘。
不給老陳氏和程長泰開口的機會,陸氏從懷裡取出一張地契,推向程三:「這三畝水田,就當做是對你的補償。」
眾人臉色一變,老陳氏剛要拒絕,忽然一隻手搶過地契。下一刻高昂的女聲在堂屋炸響。
「我同意,我把程青言過繼給你們了。」
老陳氏勃然大怒:「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楊氏緊緊護著地契:「程青言是我生的,我不要他了,我同意把他過繼給程偃當兒子。這三畝水田是給三房的補償,我不交公。」
放完狠話楊氏就一溜煙跑了。地契收了,再加上楊氏的話,局勢瞬間一邊倒,族老在旁邊說和,老陳氏和程長泰只能點頭應下。
老兩口本以為這事怎麼也得緩兩天,誰知道次日一早,陸氏帶著兒子和狀況外的程青言,請來村長與程氏的族老敲響程家的院門。
過繼這般大事,自然是要開宗祠。
程青錦和程抱容如同在夢中,他們想跟著去,卻被大人攔住了。
一大群人進入程家宗祠,村里其他姓的人都在瞧熱鬧。
當程青言跪在冰涼的地面,聽著族老念著詞,他才明白髮生了什麼。
周圍的人一下子變得無比陌生,他像無根的浮萍,沒有來處不知去處,陸氏察覺到他情緒不對,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安撫,程偃也學著他跪下,把小孩摟入懷中。
這個溫暖的懷抱總算驅散了一絲陰涼,但很快就遠去了,旁邊人拽著程偃說他不能跪。
這場儀式並不久,因為楊氏搶了地契跑回娘家,老陳氏和程長泰自覺理虧,除非必要不說話。於是在村長和程氏族老的見證下,族譜上程青言的名字從程三那一支中划去,改為程偃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