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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論身體康健程度,南方的讀書人著實遜色北方讀書人。
誰都知道春闈九日連考熬人,讀書人越往後越撐不住。如果最後一場考試題難,就算北方讀書人身體撐得住,答不出來還是答不出來。
所以這一次春闈三場考試的難易程度
才這般調整,甚至連詩賦題也出的簡單直白,策論一共五道,時事就占了兩道。真的是很努力在削弱江南等地考生的優勢了。
程偃呷了一口清茶,茶葉微澀,他蹙了蹙眉。天子採取這般迂迴之法平衡南北勢力,想來朝堂上的各方勢力膠著,局勢不明朗。敘言這個時候入朝堂,也不知是好還是歹。
似是看出程偃的想法,程敘言溫聲道:「聽聞成為進士後,要麼入翰林要麼入六部觀政或外放,也不知等待我的是什麼。」不管是什麼,期間又得耗幾年。
程偃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程敘言笑盈盈飲茶,末了點評:「入口味淡,中下。」
程偃哼笑一聲,既是揶揄亦是帶點期盼:「心中可是有把握了?」
程敘言眉眼彎了彎。
之後的日子裡,上京的茶樓,酒樓十分熱鬧。那些讀書人玲瓏心竅,待身體恢復後很快就琢磨出味,心中十分不甘。
外面吵吵嚷嚷,程敘言待在小院看書,與他爹對弈,時明也很是老實,這日院門被敲響,程敘言捏著棋子點了點棋盤:「阿明去開門。」
院門打開,時明看著外面的青衫書生呆住:「請問您找誰?」
書生笑問:「此處可是長源府程舉人落腳之地。」
時明眼睛圓睜,他試探道:「敢問您是?」
「在下是黔地人,姓葉,單名一字故,表字懷年。」書生呈上一拜貼,時明剛要轉交,程敘言已經行來。
兩人互相見禮,程敘言將人迎進院子,程偃在剛才時明開門時就吩咐程青南將石桌上的棋子收撿,同時程偃添上茶水點心,時間卡得剛剛好。
葉故跟程偃見禮。
三人落座,時明和程青南識趣的避開,程敘言疑惑道:「葉兄見諒,只在下委實想不起我們在何處見過。」
葉故笑道:「程兄不記得在下,在下卻不敢忘記程兄,此次若無程兄,在下恐是撐不到春闈結束。」
程偃也看向兒子,程敘言更加疑惑。
葉故起身對著程敘言打了一套掌法,雖然打的磕磕絆絆,但確實是程敘言在春闈時的掌法沒錯。
葉故道:「我的號舍當時在程兄的斜前方。」
他這般說,程敘言總算明了,葉故笑道:「在下當時也凍的不行,見程兄在號舍活動就默默記下大半招式,沒想到打完掌法之後身體很快便暖和了。」
第98章 會元
程敘言沒想到是這般由來, 有點滑稽,但仔細想來又覺得他無形中助人,自身也有些歡喜。
緣法大概是如此。
葉故是個善談的, 又加上他是黔地人,與程敘言的籍貫地相連, 一些風俗亦是相同, 是以葉故說些俏皮話程敘言和程偃也能懂。
院子裡談笑聲起,日頭逐漸升至正空, 程敘言順勢邀請人留下用午飯,葉故推辭兩句就應下了。
午後程敘言以為葉故會離開,沒想到葉故又跟他閒聊起來, 兩人對弈,最後葉故用了晚飯才悠然離去。
時明看的目瞪口呆。
程敘言自身也有些懵, 他其實也非好孤獨之人, 只是沒有合適的同齡人罷了。
當初在中山書院, 陸斯自來熟, 程敘言與其相處不錯,可是最後兩人還是各奔東西。
感情如此脆弱。時間,空間輕易將其擊潰。葉故的自來熟類陸斯, 但又有些微不同。
程偃偏頭看一眼兒子, 眼中漾出一點笑意。葉公子是位妙人,又樂意主動奔向敘言, 倒是不錯。
再者這大半日功夫, 敘言亦是平緩愉悅。
考生們在上京茶樓聚集, 禮部忙著批卷。葉故隔了一日又主動來尋程敘言, 跟程敘言傳遞外面的消息。
葉故湊近他神秘兮兮道:「仲惟我與你講。這一次的會元很有可能爆冷門。」
每一次春闈前, 賭莊都會開設會元人選, 根據其名聲程度,賠率高低不同。
葉故:「原本的大熱門人選倒了兩個。」
程敘言眉頭一動。
那兩名會元熱門人選皆是江南人,平時瞧著身體康健,然而這次春闈雨夾雪,兩人都中了招。一人中途尋求大夫治療,一人病的頭腦昏沉,稀里糊塗答什麼也不知。
程敘言聽著葉故細細講述,葉故那眉飛色舞的模樣完全沒有溫潤爾雅的書生形象。
程敘言給自己倒一杯水,不緊不慢的飲了一口,對葉故道:「會元人選有十數人之多。」言下之意,還有其他人能爭。
葉故哼哼兩聲,打開摺扇扇了扇:「仲惟還與我打太極呢。」
茶樓里那些考生鬧得凶,若非理智尚存,誰知道會如何。
考生們明白天子的用意,可他們十數年寒窗苦讀受的罪誰來擔。因為他們才學厲害就得讓著人?
不甘心,怎麼也不甘心。
可是期望春闈再考更不可能,天公不作美非人力可改,也無科舉舞弊,甚至他們那些猜測都不能明說,正因為如此心裡才憋屈。
南北考生之間的氣氛也一日比一日緊張。
程敘言垂下眼,他明白葉故所指,葉故口中的會元人選爆冷或許是指北方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