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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人的目光果然是極好的,十年不到,那青年已經步入官場,初得聖上看重,以從五品官身領欽差之務。真是了不起。
嘉州府知府勉力處理公務時,收到來自京中斥責的信件,知府驚大於懼。程敘言居然早他們一步向天子稟明此事。
知府雖然未至金鑾殿,但幾乎能想像到那個場景。這次差點搭進去一條人脈,之後還得好生彌補才行,他少不得又要「出血」。
然而知府不知道這只是開始,與後面要命的事情比起來不值一提。
欽差奏摺可直達天聽,無需層層把關。那些地方官老爺哀哀叫喚的當晚,程敘言就已經將奏摺上奏。
程敘言從不做無把握之事,既然做了,便是已經預料後果,想好解決之法。
那封奏摺中,程敘言闡述他為何如此行為的原因,對於天子而言,該解釋的必須解釋,尤其是涉及「權力」相關。
程敘言如實稟報:道他初來乍到,恐被地方官員聯合糊弄,只能用這個法子削弱地方官員,讓對方騰不出手,或者說拉偏對方注意力,程敘言這才有機會查探嘉州年年水患的真相。
而知府等人給他設套一事,程敘言直接略過,這屬於私怨,提出來反而顯得程敘言小家子氣。
如今程敘言發出的第二封奏摺再次送往上京。
皇宮,內政殿。
天子查閱這封奏摺已有兩刻鐘,江平德麵皮顫了顫,輕聲喚:「聖上。」
天子合上奏摺,眉眼間俱是倦意,他早有猜測,可事情真的被證實,天子仍是心頭怒涌,他靠著龍椅吐出一口濁氣。
程敘言不知曉,但天子心中明了,嘉州府知府上頭的左參政是太子的人手。
嘉州府每年從水患得利,那筆銀錢去往何處不作他想。
程敘言這番奏摺上來,只陳述嘉州府現有問題,但具體如何解決卻未提。其中涉及地方龐大勢力,若無天子准允,若無天子給程敘言做靠山,程敘言能活著出嘉州府算他命大。
天子將奏摺壓下,起身往外去。嘉州府之事乃是陳年頑疾,必然要處理。但處理至哪種地步,天子還未想好。
傍晚天子擺駕中宮,皇后又驚又喜,立刻接駕,她跟在天子身側,面容雖有衰老之相卻還能窺見昔年幾分明艷。
她在天子身邊落座,皇后身邊的老人奉上茶點,天子嘗了嘗,笑道:「芳蘭的手藝還是這般好。」
皇后也跟著捻了一塊:「臣妾苦夏,芳蘭這才做了拿手的桃花糕,沒想到能跟聖上同食,臣妾還未吃著,心裡已經摻蜜的甜。」
天子與皇后是年少夫妻,幾十載走過來,如今天子對皇后雖無男女之情,但相伴多年的情分卻做不得假。
晚膳時候,皇后為天子夾菜,不知不覺說到太子身上:「皇兒幼時喜魚,又苦魚刺,偏偏下人理的魚肉他不吃,非要臣妾親自給他理。」
殿內燈盞不盛,煌煌燈火將滿殿染上一層暖色,晚風透過大開的宮門吹來,叫人神清氣爽。
憶及從前,天子也舒展了眉眼。
皇后望他一眼,眼中含著脈脈情意:「那時聖上還斥了皇兒兩句,臣妾心中惶恐,剛要帶皇兒請罪,誰知那孩子竟是哭了。之後聖上反過來哄著皇兒。」皇后掩著唇輕輕笑起來,眼角的細紋都跟著柔和了。
天子現在還能回想起當時自己的無措。太子幼時
乖順有禮,冷不丁哭一回,天子確實驚到了,事後還回想是否語氣太過嚴厲。
歲月雖然帶走康健的體魄和美麗的容顏,但同時也將過去尋常的畫面添上一層柔和的濾鏡,戳中心底軟處。
人們也不知是回憶過去的事,還是回憶年輕時的自己。
晚上天子宿在中宮,心中有些動搖。
程敘言那邊還等著指示,天子考慮兩日後,決定令程敘言點到即止。查必然是查的,將下面的雜魚除去以做震懾之用。
誰知第三日金鑾殿上,一名言官彈劾麗州知州貪污受賄,草菅人命。上上下下扯出地方官員十一餘人,而首當其衝的麗州知州,正是大皇子側妃的親哥哥。
天子看向百官前方的太子,男子早已蓄鬍,眼角眉梢帶著歲月痕跡,此刻波瀾不驚的立於殿前。
太子早非昔年純真幼兒,他會算計,有城府,悄無聲息中生了野心。
天子心中翻湧著怒火與悲意,如水墨交融,漸漸匯成一體,最終怒火占據上風。
太子明知他派人調查嘉州府水患一事,不但不收斂手腳,反而將其他兄弟拉下水,是準備著法不責眾嗎?!
第152章 「人質」
程敘言收到天子密信, 令他徹查此事。
而隨同密信一同送來的還有一塊令牌,密令上言明,此令牌能夠調動兩千兵馬。這便是涉兵權了。
程敘言摩挲著令牌, 一般調兵馬的信物稱為虎符, 多為銅製品,而隨著能夠調動的兵馬愈多,虎符也由黃金所造,動可調幾十萬兵馬。
程敘言手中這塊令牌乃是鐵製, 屬特例。一旦程敘言欽差職卸, 這塊令牌便成為廢鐵。
但饒是如此,程敘言這個欽差的權限也頗大了。嘉州府凡犯事官員,敢有違抗者,程敘言可先斬後奏。
少頃, 程敘言將令牌收撿好,「阿明。」
外間的時明立刻進入內室:「敘言哥, 有什麼要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