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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敘言頷首,但父子二人都未說上京從未十月左右下雪, 太早了。
程敘言給小輩添上人手保護,也顧著葉故那邊, 但什麼事也未發生。
十月二十八,裴讓回京。
裴熾收到消息時喜不自禁,顧不得夫子還在講學就興沖沖從程府離開。
阿緹跟在他身後追,程錚見弟弟和裴熾都跑了,他也叫上葉故跑了。徒留夫子在書房怒火中燒。
裴熾駕馬疾行,寒涼的風颳過他的手臉, 可他的心卻是火熱一片。
他爹回來了。
他與他爹有近半年未見, 裴熾實在想念得緊。裴熾一路疾行, 沒想到在裴府大門處碰見一身官服的裴讓。
半年未見, 裴讓整個人都清減一圈,眼中布滿血絲, 有種難以言說的狠厲與狼狽。
裴熾遲疑著從馬上下來, 牽著韁繩, 低低喚了一聲「爹」。
裴讓見是裴熾,眸光緩和許多,此時阿緹也終於趕上來,他下馬行禮:「裴伯伯好。」
裴讓點點頭算是回應。他對裴熾和程念道:「我要進宮復命,有事回來說。」
裴熾應聲,待裴讓坐上馬車離開,裴熾才帶程念進府。他爹離家的時候,裴讓幾乎都住在程府,偶爾想他娘和他爹才回來看一看,裴府的管事將府中打理的很好,只是園中的牡丹早已凋零,枝葉上覆蓋著未化的白雪,遠遠看去,好似綻放出一朵朵極盛的白鶴臥雪。
裴熾先去主院逛了逛,幾乎沒甚變化,他抿抿唇,回到自己院子。
香几上的三腳香爐縈繞著繚繚雲煙,溢出淡淡淺淺的甜香,是他素來喜歡的烏沉香。
程念一直留意裴熾的神情,見對方此刻心情尚可,輕聲喚:「阿熾哥。」
裴熾:「嗯?」
程念猶豫道:「你以後…以後不要在大街上跑那般快,容易出事。」
上京人多,鬧市縱馬傷人之事常有。程念不想某天要去順天府撈人。
裴熾沒好氣瞪他一眼,「你盼我點好的。」話落裴熾又覺得自己語氣太重,緩和道:「我知道了,沒有下次。」
「我今日實在是高興。」裴熾道,又拿目光去瞄程念,沒想到跟對方目光對個正著。
程念笑盈盈望著他。裴熾面上一熱,「你餓不餓,想吃什麼點心。」不等阿緹回答,裴熾自顧自道:「你最近喜歡桂花糕配蜂蜜水。」
程念莞爾,他在裴府待到申時才離去。他離開後兩刻鐘,裴讓回府。
裴熾歡喜來迎,「爹,您累不累,我讓人給您準備飯食,您用些嗎。」
裴讓:「不用。」他越過裴熾,徑直回主院。
「爹…」裴熾落寞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晚上時候,裴讓同兒子一起用飯,飯桌上問起裴熾半年近況,裴熾眸光一亮,顧不得食不言的規矩,詳詳細細都跟裴讓說了。
待到裴熾說盡,已是明月高懸,桌上的飯食冷卻無溫。
裴讓一錯不錯的看著兒子,裴熾眼神微閃:「爹?」
裴讓:「爹好久未見你,想好好看看你。」
裴讓少有這般溫
情細膩的話語,冷不丁說出來叫裴熾面色暈紅,他被哄著高高興興回屋。
兩日後,官員休沐。裴讓邀請程敘言過府一敘。
程敘言出門前心頭一跳,但那種心悸只在一瞬間。
他到裴府時,裴讓在大門處親自迎他,程敘言詫異。他跟著裴讓進府,府中極為安靜,以至有些冷清。
他們未在前院花廳停留,裴讓帶他徑直走過花園,園子裡大片大片的牡丹叢,只見枝葉不見花。園中除卻牡丹再無他物,一年只有牡丹盛,再無百花香。
單調,固執。又何嘗不是執念。
花有重開,人去無還。
裴讓將程敘言迎進主院,四下無人,程敘言心中警惕,頓在原地。
裴讓睨他一眼,「你何時這般膽怯了。」
「進來罷,我只是想與你閒話一二。」裴讓徑直進入正屋。
程敘言默了默,抬腳跟上。
屋內榻上案幾早已備上茶水點心,裴讓拿出珍藏的墨玉棋具,不疾不徐的擺開。
裴讓:「猜子。」
程敘言執黑先行,裴讓慢吞吞落下一子,今日日光暖,透過雕花窗灑落,墨玉棋盤鍍上一層淺淺光暈,柔和美麗。
「先從哪裡說起呢。」裴讓摩挲著棋子。
程敘言抬眸看他,裴讓笑了笑:「從我們初相識的時候說罷。」
不是什麼複雜的事,裴讓簡單幾句就帶過了。
白子落定,發出一聲清脆的鳴響,裴讓道:「我祖父病重時叫你去說話。那段時日我很害怕。」
程敘言落下一枚黑子,「你怕什麼。」
「怕他說出真相,怕他毀了我。」裴讓又落下一枚白子,兩人短短時間切磋七八個回合。
程敘言垂眸,忽而道:「裴三是你殺的。」
「嗯。」裴讓摩挲著棋子,面色淡漠,「我本不想做這麼絕,可他著實叫人厭惡。」
裴讓最初是打算從女色入手,耗著裴三。可他祖父卻處處對小兒子留情,對孫子的痛苦避重就輕。
所以當裴三被裴老打的半死不活時,裴讓引開下人,送了裴三一程。
裴老猜到了。
裴讓盯著棋局,半晌落下一子,程敘言緊跟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