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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程敘言臉上一熱,程偃捏著他的小臉嘻嘻笑。
程敘言本能握住程偃的手,隨後他整個人就被程偃抱起來了。
故意晾著人的陸氏臉色微變,不動聲色的拉著兒子坐下,祖孫三代坐在同一張八仙桌邊面面相覷。
程偃完全在狀況外,玩著兒子的手,然後比著他和兒子的手的大小。
陸氏乾咳一聲扯回了程敘言的注意力。她也不賣關子了,直接道:「敘言,雖然書上教你仁德善良,但是事事依照書上而行,也不過是根朽木。」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幽幽道:「古往今來又出了幾個聖人?」不等程敘言回答,她又是一聲嘆息:「人的自私,貪婪,在一定範圍內不是壞事。」
程敘言精神一震,小臉繃得緊緊的。
陸氏捧著杯子,盯著盪紋的水面:「何謂親疏有別?」
程敘言沉默,少頃他抓緊了程偃的手。
程敘言已經做過一次選擇了,當時的糾結隨著時間淡去。
陸氏並非不信他,只是她不希望敘言未來被他人言語所困。
但凡走的長遠,都不是太過善良的人。心腸太軟就會變得懦弱,瞻前顧後。程敘言可以有善心,但不能有軟弱的手段。
陸氏敲了敲桌子,再次把問題拋給孫子:「為什麼不教你的兄弟姊妹。」
燭火跳躍,慢慢在黑色的瞳孔里映出一點光。
「親疏有別。」程敘言咬牙道,他的面色漸漸趨於沉靜:「選擇已經做了,不後悔。」
陸氏板著的臉終於重新舒展,她將杯子裡的水一飲而盡,水已經涼了,可她的心卻火熱。
她起身對著孫子笑道:「敘言,你是一個人,貪嗔痴恨皆有,正視自己的自私不丟人。」
話落,她灑落離去。
孺子可教,實在是讓陸氏開懷。隔著一堵牆程敘言還能聽到她的笑聲。
程敘言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下來,靠在程偃的肩頭歇息。說出自己心底真實的想法其實沒有那麼難受,也沒有太多的愧疚。
然而次日程敘言提出教陸氏健體之法時,陸氏卻拒絕了。
「為什麼?」程敘言不理解:「奶奶不信我嗎。」
陸氏搖頭。
程敘言急道:「那為什麼……」
「奶奶老了。」陸氏笑了笑,如同當初她帶程敘言第一次到家時那般慈祥,「奶奶練這個沒有用處。」
她上前揉了揉孫子的腦袋,「以後別躲躲藏藏,家裡也可以練。」
這話說的程敘言臉上一熱。
只是程偃待不住,春耕之後強行拖著兒子出門。
父子倆在山間你追我跑,程偃累了就躺在地上睡大覺,程敘言則抓緊時間練習。
前世學過的熱身運動也發揮了一絲用處,配合健體之法,程敘言練的還算順利。
而他們身邊的新芽不知何時也變成了鬱鬱蔥蔥一片。
程偃已經膩了這個山頭,開始往更高的地方跑去。
「爹,你等等我。」
程偃根本不聽,大長腿跑的飛快,若不是學了一段時間體法,程敘言差點跟丟了。
但現在他的體力也不剩多少,他看著前方修長的背影,「爹,救我。」
他乾脆往旁邊摔去。
下一刻還在瘋跑的程偃就奔回了程
敘言身邊,把人扶起來:「痛痛。」
「對啊,我好痛。」程敘言一瘸一拐,五官都快皺一起了。
程偃焦急的圍著兒子轉,「敘言,敘言…」
他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辦了。
程敘言見好就收:「我也沒有很痛,我們先回家吧。」
他抓住程偃的手,唯恐這人再跑了。誰知他眼前一花,人就趴在程偃的背上。
這濕滑的山路,程敘竟然走的還算平穩,程敘言摸著手下結實的肩膀,終於想起一個問題。
奶奶不是說他爹是書生嗎?
程敘言陷入沉思。
程偃記掛著他的傷,一路都不敢歇,等程敘言回過神來他們都回了村子。
「等…等一下。」程敘言耳根通紅:「爹您先放我下來好不好。」
村里人看到多羞人。
程偃才不聽他的,父子倆僵持著,程敘言湊近他耳邊:「我腿沒事了,真的。」
「爹,您信我吧。」
「爹…爹…」
程偃倏地停下,程敘言臉上一喜:「爹,我…」他看清對面的人,話音頓時戛然而止。
程青業看了一眼身旁的程青錦,他是家裡長孫,跟年齡相近的兄弟還能玩一玩,但是程青言太小了,他過去跟這個三房堂弟沒有太多交集。
程青錦繃著臉,略微點頭後就越過他們走了。程青業趕緊追了上去。
程敘言看著他們的背影,目光落在二人的書袋上。
程偃也背著兒子立刻往家去,面對程偃要扯他褲子的手,程敘言終於說了實話:「我沒事,我哄你的。」
程偃才不信,最後親自檢查後發現兒子真的在騙他,氣的原地跳腳。
陸氏扶了扶額,轉身去做飯。
程敘言見狀也跟了去,他幫著燒火,看著灶膛里燃燒的火光不經意問:「奶奶知道青錦堂兄他們入學的事嗎?」
「嗯。」陸氏熟練的切菜:「程三他媳婦會鬧,拿著三畝水田說事,所以讓程青錦跟他大哥一起入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