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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敘言披上蓑衣,帶上人馬前去處理。
他得感謝颶風天少有電閃雷鳴,否則現在就是地獄難度。
程敘言曾在上京時幫街道司幹過疏通雨水的活,如今他又熟悉嘉州府的排水系統,很快上手。
處理完府城內積水問題,他派人去其他縣看看情況,同時詢問飛靈江及各支流的水位。
「不好了大人。」衙役匆匆趕來:「颶風,颶風將南濬縣的小半個縣都毀了。」
程敘言心頭一沉,「房屋都塌了?」
衙役重重點頭,若不是他離得有一段距離又反應快。恐怕他也得被帶累進去。
「本官知曉了。」程敘言看著渾身濕漉漉的衙役,緩和語氣:「你下去歇會罷。」
一般小型颶風持續兩三日,愈是風勢猛烈,持續時間反而愈長。
眼下天色將晚,程敘言只得回府。待得次日天光微微明,他便帶著人往南濬縣趕,他要去親自探查一番風勢,並作出相應對策。
然而他們離南濬縣還有一里地時,呼嘯的狂風驚起馬匹,馬聲嘶鳴。
「程大人小心!」
程敘言勒緊韁繩,喝住馬匹。
前幾日還繁華富庶的城池,一夕之間屋瓦坍塌。連城牆也被傾倒的大樹砸下,蛛網般的裂紋四下延伸,那古樸的城牆隨時都要塌了。
時明不敢置信,眼前之慘烈,恐怕只有洪水泛濫才能比擬。
衙役勸道:「程大人,前方危險。您莫要再靠近了。」
程敘言調轉馬頭往隔壁縣去,然而隔壁縣也未必南濬縣好到哪裡去。
如今不過一日,後面還有兩
日。
「去孟水縣。」程敘言道。
孟水縣處在南濬縣和嘉州府的中間,若是南濬縣和隔壁縣徹底損壞,那孟水縣也危矣。
孟水縣及轄下鎮村的人口不低於南濬縣,況且府內其他縣再容納一個縣的人口十分吃力。
前方斜飛來一根樹枝,程敘言偏頭躲過,留給他的時間很緊迫。
是否再將孟水縣的百姓轉移?
沒人能給他答案,沒人能給他建議,甚至在今日之前,他更沒有經驗。
申時左右,程敘言進入孟水縣縣衙,然而他剛要詢問縣令情況,一名書吏連滾帶爬跑進來:「大人大人,又漲水了,上游大壩恐怕攔不住。」
縣令一慌,「那如何是好…」他急急看向程敘言:「程大人,求您拿個主意。」
程敘言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清明:「傳令下去,立刻轉移孟水縣百姓。」
「可是…可是外面在下大雨。」縣令猶豫道。轉移一縣百姓本就不是容易事,更別說外面狂風暴雨,想必很多人也不願意離開。
程敘言板下臉:「照本官說的做。」
縣令心頭一凜,趕緊應是。
縣令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如此大雨,年輕人還好些,家裡有老人孩子的很不願意轉移。
來勸說的書辦黑了臉:「那就隨你們便,左右洪水越過大壩,淹的不是我。」
他甩袖離去,帶著人前往下一條街,書辦走的乾脆利落,反而叫猶豫的人動搖了。
「當家的,要不要跟官府的人走啊?」颶風之禍,洪水之憂近在眼前。
男人看著暗沉沉的天,隨後咬咬牙:「走。」
之前南濬縣的人就被官府安置了。
入夜後,孟水縣依然火光通明,程敘言帶官兵守在一旁,誰敢作亂便是重罰。
夜雨中總歸有所不便,百姓的轉移也放慢許多,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百姓也轉走的差不離。
程敘言鬆了口氣,既然南濬縣和孟水縣轉移走人群,淪為空城,後續若孟水縣上游水位越過大壩,必要時候,可直接毀了大壩就此泄洪,免去嘉州府洪水之憂。
轉移三縣百姓的這部棋走對了。
程敘言看著南濬縣的方向,那種強大的壓迫感仿佛融入每一縷風中,嵌入他們的身體。
他停留在此,一來是不放心縣令的處事,二來也是就近觀測風勢。
老天保佑,風勢莫再漲了。
一片靜謐中忽然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哭聲。程敘言微微蹙眉,叫時明過去詢問。
一盞茶後,時明回來:「程大人,有一位老婦人的五歲孫兒不見了。老婦人不肯離開。」
此時縣令一臉疲憊的行來:「大人,我們是否出發了?」
程敘言道:「那老婦人的孫兒不見了……」頓了頓,程敘言改口:「你們出發罷。」
縣令面有疑惑,但很快散去,他現在恨不得快些離開這個危險之地。
時明也調轉馬頭準備隨程敘言離開,沒想到程敘言駕馬奔向老婦人:「老人家,你可還記得你孫兒何時不見的?」
老婦人止住哭勢,努力回憶:「大概卯時時候我家小牛兒喊餓,我給他拿吃的。誰知道轉眼人就沒了,我一個人找了好久,我…我只有這麼一個孫孫。」她又大哭起來:「沒了他我也不活了。」
程敘言問:「你給他拿吃的時候,你們在哪裡?」
老婦人哭聲一頓,「……好像在寧園街。」為了維持秩序,出城的時候需要縣中百姓排隊。而周邊鎮村的百姓也排隊擠在城外。這樣才不會出亂子。
程敘言眸光一動,剛要駕馬卻被時明攔住:「大人,您該走了,此地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