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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十五歲的程敘言只懂書本筆墨, 那麼二十一歲的程敘言已經能將書本內容活學活用。這是時間和遠超旁人的閱歷所締造。
程偃看著面前的青年心中與有榮焉。有的考生幾十年都未出過郡城, 而他的兒子已經踏遍小半個國朝, 跟水寇交過手, 與三品官員短暫切磋, 亦得大儒指點。這些是劫難, 可一旦跨過去何嘗不是寶貴的經歷。
再有,當今已過耳順之年,最大的皇子已越不惑,儲君雖為嫡子卻非長子,居東宮二十有餘,其他皇子未分封,亦在京城居住。
這是不合常理的,就算天子忌憚十幾年前的藩王之亂重現,可一位皇子也未分封,反而將人留在京中處理朝廷事務。地方管理任命信任的大臣,且三年一換。
如此一來,太子再不是一家獨大,反而四面受敵。皇子之間互相掣肘。
天子將被奪權的風險轉移至太子身上。
但不得不說,對於普通百姓確實減少被壓榨的可能。誰能保證派來的藩王愛護子民。
只是上層的角逐就激烈了。
程偃眉頭微擰。
「爹,您怎麼了?」程敘言見他爹臉色變換來去。
程偃不瞞他,將自己心中所想一一道出。若是天子身體康健還好,但凡天子身體不適,幾位皇子的勢力滲透科舉考試中,於考生而言無異於山石傾塌。
程敘言安慰他:「爹不是說過,如果黨爭激烈,不也證明王朝走向末路。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程偃扯了扯嘴角,心裡的石頭卻未放下。導致王朝走向末路的原因很多……
罷了,多想無益,且向前走就是了。
然而黃昏時候,時明帶回來一個糟糕的消息。一名考生被指控偷竊,現在官府已經涉入。不管結果如何,想來那名考生的心態崩了。
時明一口氣喝完水,「敘言哥,我還聽說賭場開局,賭誰會榜上有名。」
解元的熱門人選有好幾人,時明卻沒找到程敘言的名字,他一打聽,賭場的人比他還懵:「程敘言是何人。」
「院案首啊院案首。」時明大聲道。
結果賭場的人知道程敘言這個院案首是前幾年之後,忍不住大笑:「這麼多年都沒考上舉人,就別指望解元了,能榜上有名都是燒高香哈哈哈哈哈。」
時明年少氣盛,把身上剩下的所有銀錢拿來買程敘言考上解元。
程敘言:.....
........
程敘言無奈:「你這不是給人送錢嗎。」
他頂多保證自己能名列前茅,這還是在鄉試不出么蛾子的情況下,若有派系之爭,程敘言最後能榜上有名就不錯了。
時明對他簡直是盲目相信。
聽到程敘言的話,時明不樂意了:「我才不傻,我會狠狠賺賭場的錢。」
賭場並不看好程敘言,換言之,程敘言是解元爭奪者的冷門人選,賠率很高。
1:30。
程青南終於忍不住開口:「阿明花了整整二兩銀子。」
時明是個存不住錢的,平時吃吃喝喝,這二兩銀子是他最後家當。
但對於程青南來說,二兩銀子需要辛苦做勞力一個多月。有時還碰不上活。
時明簡直像拿錢打水漂。
程敘言見時明還在狡辯,沉下臉呵斥了一句,結果剛才還振振有詞的人立刻受不了,低著頭跑回屋。
晚間時候,程敘言的同鄉回來,臉色不太好看。估摸著是聽說那名被指控偷竊的考生的事了,之後同鄉不出門,也不勸程敘言出門。
眨眼間鄉試日子逼近,八月初六子時,程敘言去貢院外排隊,然而隊伍已經老長。
時明驚訝:「這些人也太早了。」
程偃拍拍兒子的肩膀,「不要緊張。」
程敘言頷首。
八月的深夜並不寒冷,甚至有的人出了滿頭汗,移動恭桶的生意極好。
兩個多時辰過去,程敘言站的腿麻時隊伍終於動了。
程敘言慢慢挪動著,終於輪到他,鄉試的流程跟之前一樣,只是更嚴格。
眾目睽睽之下,程敘言被官兵褪去衣衫,鞋襪,書箱就差沒被官兵給拆了。
官兵:「行了,進去。」
程敘言整理好衣裳,背著書箱進入貢院。他找到自己的號舍,稍做打理。
上一次院試,他被不知名蟲子叮咬險些喪命。這一次程敘言直接將被褥堆至角落。
現下天盛,有外衫遮蓋想是無礙。
他坐在號舍里等候,天邊慢慢泛起一絲白,待火紅色的日頭出現,主考官和副考官們出現,祭拜聖人宣讀考場規則,鄉試正式開始。
鄉試題量極大,連考九日,每三日一場。
程敘言拿到考卷後快速瀏覽,第一場考經義,算術,詩賦。
難度平平。程敘言垂下眼,有了計量。
第一場他答的很順,天公也十分作美,並未有雨。
第一場結束時,考生們短暫休息,程敘言發現大部分考生的精神狀態不錯。人群中執扇笑談的幾個年輕人正是解元爭奪的熱門人選。
程敘言收回目光,假寐養神。
很快第二場,策論和詩賦,比例9:1。
程敘言眼睫一顫,暗道來了。
他照舊快速瀏覽題型,慶幸的是策論題不算太刁鑽,想來應是沒有黨爭勢力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