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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敘言沿途賣方子沒有刻意遮掩,有心人要查很快就能查到。程敘言防的是拜高踩低的小人,可不是想剛入仕途就被天子猜忌。
那筆買院子的錢除了程敘言賣方子所得,還有他回縣裡時富紳所送,府縣鎮獎勵他考上狀元的銀錢,程氏族裡也給他籌了二十兩,雖抵不得京里開銷,但足能看出心意。
而時明從賭場賺來的四百五十兩,程敘言留了五十兩備用,其他的也砸進去了。
第103章 流言
陸氏的娘家如今已不在上京, 程偃幾番打聽才尋到對方去處,通過鏢局給人送去信件和禮品。
當年陸家就在走下坡路,後來榜下捉婿捉住程祖父續了一波, 奈何陸家男丁不爭氣, 程祖父出事後陸家撇的乾乾淨淨, 把陸氏氣了夠嗆。
程偃這般做法倒不是跟對方還有幾分感情, 只是雙方關係在那裡,總得面上過得去。程偃不願意給其他人留下攻訐敘言的空子。
一人總有盲處,便是敘言玲瓏心也有顧不及的地方,他這個當爹的也算有一二用處。
人便是如此,權高如天子也由不得心意來。總有諸多顧慮。
這些事程偃茶餘飯後說給兒子聽, 叫兒子心裡有個數。有時父子倆在院子裡對弈,氣氛輕鬆愉悅。
待月亮升起,程偃笑道:「天晚了。早些歇著罷,明日還得當值。」
翰林院位於上京東長安街, 程敘言買的院子在內外城交接處的南面,是一座一進院子, 七八成新, 青磚黛瓦, 小廚房外鑿了一口井, 取水很是方便。
每日程敘言做騾車去翰林院點卯,只用兩刻鐘。不像其他同僚多是住外城,有的甚至租住院子在城郊, 每日路上就得大半個時辰, 聽聞翰林院裡住的最遠的需一個時辰, 一日來回實在夠嗆。
葉故租的院子比程敘言的小院距離翰林院遠一些, 若不是葉故如今攜有家眷, 他真想厚著臉皮蹭程敘言家去住。
翰林院裡旁人聽說此事,很快就傳開了,羨慕嫉妒者皆有。
「…真是人比人得死,一個偏僻地兒出來的,怎的就中了狀元買了院子,實在想不通。」
「怕不是那位背後結交勢力了,哼,也是個腦袋不清的。」只是那語氣里的酸意都要溢出來了。
程敘言對這些議論只做不知,若真有人問到他跟前,他只含糊道最近運氣好,旁的不肯多言。至於怎麼個「運氣好」法,由得旁人去猜,他又管不著別人的腦子。
於是今科狀元結交某方勢力的流言越來越大,最後毫不意外的傳至天子耳中。
天子微訝,一雙銳利的眼中也帶了晦暗:「是朕的哪個好兒子動作這般快。」還這般蠢。拉攏人也不知道低調些,這麼快就鬧到他跟前。
大內侍欲言又止:「聖上,暫時未可知。」
天子:「何意?」
大內侍就將翰林院裡的流言原委一併道來,翰林院是出了名的清貴地兒,大家都是苦哈哈熬資歷,互相一瞅你也這麼窘迫吶,心裡就平衡了。
誰知道某天翰林院來了個格格不入的人,人家好地兒住著,好吃好穿,若是世家子也就罷了,一介鄉下書生憑啥。
於是流言之風就這麼起了,至於有無推手,見仁見智。
天子轉了轉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少頃開口:「讓人去查查。」
到底是他看走眼欽點一個「蠢貨」做狀元,還是背後另有隱情。但天子隱隱偏向後者,讀書人文章可見其性,那年輕人不似冒進。
瓊林宴上,堂堂狀元讓榜眼探花蓋過風頭也就罷了,還由得傳臚和後面的進士一併蓋過他去,想來是個大氣性兒。
此事天子知曉,皇子們也曉得個七七八八。八皇子嗤笑一聲:「還當他個狀元多清高,原是早攀了高枝兒。」默了默,八皇子又念叨:「能比本殿好的,莫不是太子,老五,老十三?」
念著念著八皇子怒了,他堂堂皇子居然被個破狀元嫌棄了。
聽聞此事的官員們也對程敘言各有看法,心思深的私下調查,心思淺的也多是低位官員,跟風諷刺程敘言也傷不到程敘言什麼。
程敘言如常去翰林院當值,這日他做完手裡的活,有人來叫他。
侍讀要見他。
程敘言雖然疑惑還是去了。他以為會有什麼特別的事,沒想到侍讀只是與他對弈,侍讀道:「本官聽聞程修撰棋藝不錯,便想與程修撰殺一局。」
程敘言頷首,二人猜子。侍讀執黑先行。
屋內安靜極了,只聽得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脆響聲,侍讀落下一子,忽而道:「程修撰不過十五便奪下小三元,怎的之後空了六年才參加鄉試。」
「是下官學問淺薄。」程敘言落下白子,不緊不慢道:「那時下官年歲亦不大,便想著多學幾年。」
侍讀抬眸看了他一眼:「是嗎?」
程敘言:「嗯。」
一盤棋下到大半,白子穩打穩紮,不知不覺將黑子包圍。侍讀微怔,隨後嘆了口氣:「罷了,這局是本官輸了。」
第二局程敘言執黑先行,這局他輸了,兩人對弈數局,程敘言與侍讀對半開,他略遜於侍讀。
侍讀似是乏了,起身道:「今日到這兒罷。」
程敘言識趣退下。他走到門邊時聽得身後聲音:「那些流言你莫放心裡去。」
程敘言轉身拱手道:「多謝大人關心,下官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