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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燒的明亮,將屋內的影子拉的老長。
易全山被這父子倆帶著覺得手裡空空,乾脆也抓一把瓜子剝。
「我記得楊氏還是很疼青錦吧…」他頓了頓,小心翼翼覷了一眼程敘言。
程敘言:………
易全山訕訕,他接著說下去:「楊氏如果真的殺掉鄭氏,青錦怎麼辦?」這不成血仇了嗎。
外面明月高懸,雲層隨風悠悠飄動。
一片葉子也在風中掙扎後,從樹上離開,飄飄搖搖的落在地,程敘言盯著堂屋處飛來的落葉,輕聲道:「鄭氏不是沒死嗎。」
易全山:!!!
大晚上的,易全山簡直渾身一激靈。
他聽到消息後一直以為是鄭氏命大才躲過一劫,原來楊氏並不是要鄭氏的命。
程敘言帶入楊氏的邏輯,楊氏那個時候已經存了死志,又跟鄭氏積怨已久,她傷鄭氏一隻手又自盡在二房的屋中,從身體和心理給鄭氏雙重暴擊。
而楊氏雖然闖禍,可也搭上一條命,血債血還了,二房難道還能再追究三房?
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楊氏最後會被程四救下。所有人都在注意堂屋動靜,只有程四待在院中,所以楊氏拿著菜刀從小廚房沖向二房,程四最先反應過來。
提及程四,程敘言對對方的印象尚可,程家幾個兄弟中,程四看著也悶但比幾個哥哥有擔當多了。
依照那位叔叔的性子,之所在待在院中估計也是滿心疲憊,希望事情早點結束,沒想到最後會由他成功制止事態惡化。
外面風聲起,傳來草木的聲音,易全山指尖的瓜子掉落,一如他往下沉的心。
如果不是敘言解釋,他根本想不到這麼多。而且他家雖然因為各種原因,家裡只剩他一個兒子,可他娶媳婦後生下三個兒子來著。
此時此刻,易全山頭皮發麻。
楊氏先有推親子入河,後敢傷妯娌又自盡,程長泰兩口子到底給程三娶了個什麼樣的媳婦。
易全山想想都害怕,擱誰身上不怕。
旁觀這一幕的程氏族老也害怕,十分堅定而又決絕的逼程三寫休書。
這種瘋狂又惡毒的女人,程氏一族絕不要。
但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哪是休書,這是給楊氏的「催命符」。一旦休書寫下,楊氏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
程敘言拍了拍手,起身:「走吧,我得去幫幫被圍困的人。」
現在才亥時,這一天還沒結束。
第47章 這是開始
程長泰一家罕見的燈火通明, 堂屋內皆坐著程氏族老,村長落在旁座。
此刻,程長泰正讓程三在休書上按手印, 被程青錦攔住。
「爹,您想想我娘這麼多年的辛苦,看在她照顧你, 她伺候公婆, 生下我和抱容的份上……」
程二冷笑:「青錦, 你莫不是忘了晚上誰拿刀亂砍人,今晚你娘能砍你伯娘, 明天她就敢砍……」
忽然傳來的敲門聲打斷程二的話, 他們本來不想理會,但沒想到敲門聲持續不斷:「五伯爺在家嗎, 我是敘言。」
在場諸人臉色大變,程敘言怎麼來了?
程氏幾位族老互相對望,程二扯了扯嘴角:「別不是尋仇。」他目光落在程三和程青錦身上。
老陳氏看向程長泰, 當年程敘言落水之事,他們老兩口心裡也有過懷疑, 但想著楊氏是敘言親娘, 應該不至於下毒手。他們更偏向程敘言不小心落水,楊氏見死不救。
誰能想到這件禍事竟然是楊氏謀劃,把孩子推下河又偷偷跑掉。
思量片刻,程長泰最後還是讓老四把院門打開。
夜色里, 程敘言一身淺藍色長衫顯得冷清含秋。他對程四微微頷首,帶著涼意款款而來。
程長泰和老陳氏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 程四叔公幹咳一聲, 「敘言怎麼來了。」
程敘言望著堂屋內或坐或站的一群人, 又掃過程三和程青錦,目光在兩人爭執的休書定格。
程敘言一臉訝異:「休書?」
程三和程青錦麵皮漲的通紅,皆不敢看他。其他人也很不自在。
楊氏意圖溺子這件事中最無辜的是程敘言,尤其他當年才七歲。
程抱容站在角落裡,她看著曾經最乖巧的弟弟,她很想上前懇求對方幫幫忙,可是一想到七歲的敘言在河裡掙扎,她的身體便怎麼也動不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娘為什麼要這樣。她幾乎是泣不成聲,眼淚如豆砸落。
程四叔公吭哧著:「楊氏那個毒婦害你,族內會為你討公道。」
村長左右看看,橙黃色的燈火下,程敘言白淨的面龐被襯的晦暗,唯有那雙漆黑的眼中余有一點光。
這個少年的神色平靜,沒有怨恨,也沒有舊怨即將被平的快意,似冬日被霧籠罩的遠山,也像盛夏時候的湖水,不聲不響看不透,一點也不像十五歲年紀的人。
村長摩挲手指,他忘記把煙杆子帶來,此時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慌意。
程敘言對眾人拱手一禮,開口道:「白天的事敘言已經聽說,這般晚來不是旁的原因,只是敘言在家中深思,想一些事情。」
一名程氏族老乾笑:「敘言啊……」
「但我沒想到只是這麼一會子功夫會出事。」程敘言不動聲色搶過話茬,眉眼帶上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