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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讓每每以為他看透程敘言幾分,對方又總會做出出乎他意料的事。這種失控的感覺,讓裴讓不安和焦慮。
此時屋門再次敲響。
裴讓大怒:「我不是說了別吵我——」
門外的人被嚇到,過了會兒才小聲道:「公子,大…大老爺叫您。」
裴讓:………
裴讓按住額頭,倦怠道:「我知道了,馬上去。」
裴大郎君一家住在正院,裴讓穿過花園,進入正院的內書房。
他剛好跟大堂兄碰面,二人互相頷首後錯身而過。
裴讓在書房外駐足:「大伯父,是我。」
隨後書房內傳來聲音:「讓兒啊,進來罷。」
裴大站在書櫃前,手裡翻著一本雜記,裴讓給他見禮:「不知大伯父喚侄兒來有何事?」
裴大在書案後桌下,抬眸看向他:「你今歲及冠,按理說該大辦,但是……」
想到父親已經病故的現實,裴大又差點哽咽,他深呼吸幾次才壓下那股悲意,談及正事:「眼看年關逼近,老夫想著該抓緊時間給你取字。」
裴讓垂首:「一切聽憑大伯父做主。」
裴大看著眼前的青年,再想想自己的兒子及冠時何等的意氣風發,大房終究是欠了三房。
裴三去世後裴老給大兒子一口氣連寫過三封家書,信中皆是裴老回憶過往,回憶幼時的裴三做的那些糊塗事。
裴大有時候不敢細想他的父親到底是抱著怎樣決絕的心情對三弟下手。父親打在三弟身上的每一下,在父親心裡又該有多痛。
如今已為父多載的裴大才知道當年父親的確是偏心他更多。是以這些年裴大知道三弟在老家的糊塗事,還是會節省銀錢,托人寄回老家。
裴大壓下心中的情緒,他令裴讓給他研磨,不多時提筆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慎禮」二字。
裴大捧起紙,吹乾上面的墨跡,遞給裴讓道:「【讓】這個名是你祖父為你取的,願你事有退讓,得海闊天空。如今我在此字上為你取【慎禮】二字,盼你事事謹慎,時時守禮,切不可行差踏錯,禍及自身殃及家族。」
裴讓接過宣紙,目光定定落在黑色墨跡的【慎禮】上,眸光幽深,少頃他垂首躬身,「多謝大伯父取字。」
取字的事了了,裴大將手邊的紅木匣子遞給裴讓:「守孝期間,你及冠之禮撤去,但這是大伯父的對小輩的一點關愛,你收著罷。」
裴讓又是一番道謝。
「讓兒啊。」裴大喚道。
裴讓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大伯父有何吩咐。」
「你祖父在時,常在信中誇讚你。」裴大一臉懷念,書房內寂靜無聲,只偶爾響起裴大威嚴又夾雜失落的聲音。
裴讓抱著紅木匣子往自己的院子去,路上的下人見到他屈膝行禮。然而裴讓直接略過他們,徑直回到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屋子。
紅木匣子裡放著一塊白色的圓形祥雲玉佩,通體溫潤。
【你若有意兩年後的鄉試,平時但有不懂之處的文章,可來正院尋老夫。】
裴大當年是正經通過層層考試,考出來的兩榜進士,含金量很高,又為官多載,指點裴讓考鄉試綽綽有餘。
如果說縣府院三試,有一二夫子教導,自身又勤勉努力有天賦,通過考試還有機會。
那麼鄉試則需要專人指點。因為鄉試中的第二場,策論幾乎占九成份量。
所謂策論就時事發表觀點提出相應對策。朝廷科舉取士最終目的是為治國,只會背書的書呆子在這一階段就會刷下去。
這也是為什麼平民學子考到五六十歲都不一定能考上舉人的原因。因為普通書籍不會教他們治國。真正教治國的書籍早就被上層壟斷。
沒有書籍,沒有名師人脈,困守一地,只抱著四書五經相關書籍,天才也只會被現實壓下去。
裴讓將紅木匣子重新蓋上,放入櫃中,他拿出《孟子》看,上面有裴老生前的諸多注釋。
在教導裴讓這一事上,裴老對其用心程度一如當年對裴大。
「祖父,我會光耀裴家。您在天有靈,護佑我吧。」
屋外的冷風吹過,捲起樹上一片枯葉飄向遠方。
一片葉子從樹上落下,程偃下意識伸手接,卻忘記他還在鞦韆上,於是整個人摔到地上。旁邊擇菜的易全山嚇的踹翻菜簍大步跑過來。
「偃兄弟,偃兄弟你怎麼樣?」
易全山心跟戰鼓擂似的,他扶著程偃朝書房大聲喊:「敘言,敘言快來。」
程敘言看著他爹額頭的淤青,當即要背著人去醫館,沒想到程偃把住他:「敘言,爹沒事。」
易家父子齊齊愣住。
程敘言試探喚:「爹?」
程偃頷首,他對易全山道:「勞煩全山兄弟給我煮個雞蛋。」
易全山忙不迭應下,臨走前還對程敘言和程偃道歉:「都怪我沒看好偃兄弟。」
「不關你事。」程偃拍拍他的肩:「沒有這一摔我還醒不了。去吧。」
程偃是個大活人,他有自己活動的權力,程敘言只能在一定範圍保障程偃的人身安全。不可能隨時都貼身盯著。
程敘言也寬慰易全山幾句,才扶著程偃回花廳:「頭暈不暈?」
程偃笑道:「敘言,爹真的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