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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掃了女夥計一眼,沒說什麼。過會兒其他人走過來,嘆道:「你就是心腸軟。」
女夥計低聲道:「我們也是受老爺和宜人的好意,才有一份餬口的銀錢。」
其他人不做聲了。
上京繁華,貴人多,但是仍然有吃不飽飯的人。鋪子裡的女夥計們都是周郊農婦,家裡因為各種原因十分窘迫,平日到處給人洗衣服干粗活掙一點微薄銀錢。
她們正在為年關口糧發愁,聽聞鋪子招夥計,猶猶豫豫的來了。她們起初以為自身年老,形容狼狽,定也是干粗活,沒想到居然是做夥計,銀錢更是頂頂好。
老爺和宜人真是大善人,願上天保佑他們。
被念叨的卓顏正在清點帳目,鋪子的生意不錯,每日利潤可觀。
程敘言端著一盅燕窩進屋,見妻子眉目緊蹙,溫聲道:「你歇會兒,我來罷。」
卓顏笑道:「帳目有些碎。」
除卻鋪子裡的收入,按照敘言的意思還在莊子裡落了幾個草棚,招婦人進棚做活,予人一份收入。
程敘言檢查的很仔細,熟練的撥弄算珠,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是活力瑩潤的白,與褐色的算珠對比宛若一塊好玉。
卓顏收回目光,默默吃燕窩,她用勺子攪和著,興致平平:「敘言。
」
程敘言頭也不抬的應聲。
卓顏道:「晚上想吃烤羊肉。」
程敘言順口道:「好。」
卓顏抿著唇笑起來。
黃昏時候,院裡架著高腳碳爐,長方形,裡面堆著一層銀絲碳,銀絲碳帶有木香,不熏人。不拘是取暖還是烤肉都是首選。
今日初七,過年的人情往來都處理妥當,一家人難得得閒。
時明和程青南正處理瑣碎事務,程敘言用挑子撥著碳火,他想起什麼,過去石桌邊輕聲問卓顏:「黛黛有沒有其他想吃的菜品?」
剛剛飛過來的八哥歪了歪腦袋。
卓顏搖頭。
適時程偃端著一盆花生來,「待會兒烤點花生。」他委實喜歡花生烤的半生不熟時的那股韌勁兒。
程敘言笑應。
餘暉灑落,柔和了他的眉眼,更添溫潤,卓顏單手托腮,靜靜看著程敘言忙活。忽然她手臂微癢,一低頭發現八哥落在石桌上望著她。
卓顏笑了笑:「怎麼了?」
「黛黛。」八哥喊。
卓顏臉色一變,程敘言手中一抖,差點將一塊碳火撥出爐。
「豆豆。」程敘言沖它喊。
八哥立刻飛去,卓顏跟著起身,羞紅臉朝屋裡去,院子裡其他人默默裝聾。
程敘言摸摸八哥的羽毛,「你剛剛聽錯了,知道嗎?」
八哥:「嘎。」
程敘言:「我在叫豆豆。」
八哥:「黛黛。」
程敘言:「豆豆。」
八哥執拗道:「黛……」
「豆豆。」程敘言打斷它,重複道:「豆豆。」
「我喚的豆豆。」程敘言用指腹摩挲八哥的喙:「你是不是叫豆豆?你不是豆豆你是誰?誰才是豆豆?」
八哥歪著脖子一動不動,好半晌才道:「豆?」
八哥:「黛…豆…」
程敘言神色淡淡:「嗯,豆豆。」
「豆豆。」八哥拍著翅膀飛起來,粗嘎道:「我是豆豆,豆豆。」
程偃扶額。程青南和時明識趣去廚房,將茄子新鮮蘑菇和豆乾等物拿出來,以及一竹筐白.面饃饃。吃羊肉怎能沒有饃饃。
襯著天邊艷麗的晚霞,炭爐上的鐵網燒的亮亮的,一整塊小羊排放上去的時候滋滋作響,香味頓時瀰漫開來。
程敘言換上一身灰色短打,袖子挽至半臂,露出一截小臂,常年捂在衣裳里不見光的皮膚似羊脂玉一般白潤卻不文弱,他手下動作時帶動小臂上的肌肉,緊緻結實。
程敘言熟練的給小羊排翻面,又撒一些調味品,白朮和半夏看的欲言又止。
時明道:「敘言哥,我來吧。」
程敘言:「你們沒弄過,先看著。」
以前程敘言帶他爹求醫時,路上吃乾糧和烤肉時候多,手藝早練出來。
他將醃製入味的魚也擺上,不多時鐵網上布滿食物,葷的素的皆有,程敘言有條不紊的烤著,見火候差不多才喚道:「阿明拿瓷盤來。」
時明:「好嘞。」
葷素分開裝盤,程敘言特意留下一部分。
鐵網上乾乾淨淨,程敘言將白面饃饃放上去用餘溫烘烤,順手撒了一把花生,有些花生穿過網洞漏進碳火堆中。
飯廳里點燃好幾盞燈盞,亮堂堂的,程敘言他們在廳內,時明他們退在院子裡食用。
從前時明還不會如此,大約是見白朮和半夏怎麼對卓顏,於是在家裡時,時明不知不覺也劃清跟程敘言的那道界限。
程敘言初始有些彆扭,程偃叫著兒子下幾盤棋,提點一番,程敘言便默認了。
時明同易知禮和程青
南不一樣,易知禮和程青南是正經農籍,以後走科舉,跟程敘言以兄弟相稱合乎情理。
但時明沒有族人沒有家人,也不願科舉,更不願離開程敘言,時明是打算一輩子跟在程敘言身邊伺候。
既如此就得有個明確定位。否則便是程敘言無意滋養時明的野望,以後惹出什麼禍事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