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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暈暈乎乎離開, 屋內只剩他們父子二人和易全山。
「你對此次府試可有信心?」
程敘言沒想到他爹這麼快問起他的事, 他點點頭:「我必定榜上有名。」
「不是。」程偃糾正他:「你要做府案首。」
易全山大睜著眼望過來, 這…這要求是不是有點高了。
雖然他知道敘言念書厲害, 可是府試是周圍幾個縣的讀書人一起考。難度比縣試大多了。
程偃看著兒子,眉眼仍然是溫和模樣:「做府案首,有信心嗎?」
程敘言垂下眼,「兒盡力。」
程偃笑了一下,開始跟程敘言討論一些常見辯題。
易全山本來就累,這會兒聽著父子倆文縐縐對話,很快就睡過去了。
轉眼到了府試日子,程敘言和裴讓早早去排隊,比起縣試,府試的檢查就嚴多了,不但檢查書箱,文書和考牌,還要仔仔細細搜身。
程敘言進去後迅速找到自己的考棚,他一邊清理一邊回憶這幾日與程偃的探討內容。
天慢慢亮了,所有的考生安靜等待著知府的到來,與縣試相差無幾的流程,衙役發放考卷。
比起縣試,府試少考一天,依次是帖經,墨義,經義。
府試的出題類型就註定難度不深,但程敘言沒想到第三天的經義題,其中兩道居然是他跟他爹討論過的。
這押題的命中率也太高了。
程敘言揮筆答題,只覺得這次府試順利的不得了。
當最後一場考試結束,他還算精神的從考場出來。
程偃站在考場外笑望著他。
裴讓藉口體乏先回客棧,程敘言和他爹還有易全山在酒樓點了一桌菜。
程偃舉著酒杯,「全山,這些年多謝你的照拂。」
「偃兄弟說的什麼話。」易全山耳朵都紅了,怪難為情。
他是個粗人不懂文人那套,端起手邊的酒一口喝盡。
程偃也一口飲盡杯中酒,偏頭時對上程敘言擔心的目光,他溫聲道:「就一杯。」
府試之後,一群人回家,程敘言和他爹,以及易全山回村。
再次見到神智清醒的程偃,村里人都有些稀罕,還有人問程敘言:「可是剛考完府試?」
程敘言笑著點點頭。
村人又問:「可有
把握?」
程敘言斂了笑,謙虛道:「我盡力了。」
村里人就不再問了,若是最後結果不好,不是讓敘言小子難過嗎。
不過聽說敘言是縣案首,那也很了不起了,沒看程青業還作弊呢。
父子倆回到家,簡單安頓後又去看望陸氏。
是夜時分,父子倆在院裡看月亮,那月亮好亮,一看明日就是個大晴日。
借著月光,程偃偏頭看了一眼兒子,敘言已經長大,能夠獨擋一面了。
娘,敘言如我們所願的走上科舉這條路。
「你祖父當初官拜戶部侍郎,前途大好。」
程敘言愣住,院子裡只有程偃淡淡的聲音。
說來俗套,官場上官員栽了,無非就那麼幾個原因。黨政,叛國,叛亂,貪污,不忠。
很不幸程祖父被捲入「六王叛亂」。
「你祖父彼時是戶部二把手,身份本就敏感,再加上戶部尚書的府上搜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證據,連帶你祖父也受牽連。」
程敘言瞳孔猛縮。
「還好你祖父的三兩舊友幫著求情,又沒你祖父跟六王來往的確鑿證據,這才僥倖活著出天牢。只是…」
程敘言直覺不好,小心詢問:「只是什麼?」
程偃伸手摸了摸程敘言的臉,眼中有瑩光閃爍,他迅速低下頭:「我與愛妻育有一子,他幼時與你一般。」
程敘言心中一沉,他小時候身體不好,如果不是求生意願強根本活不下來。
「他叫程敘。」程偃告訴他,「我父是冬日攪入六王叛亂一案,同年秋闈我名列前茅。那時何等意氣風發,只覺得雙親俱在,愛妻愛子在側,雖然敘兒體弱,但以程家之力總能調養好。」
但世事無常。
程祖父捲入叛亂丟官罷職,程祖父是程家的天,他出事後程家必定大亂,再憶及程偃所說的程敘幼時體弱……
「你猜的對。」程偃抬頭看向月亮:「那時我們一家人都急著你祖父的事,一個不留意敘兒就沒了。你祖父回家後聽到這個消息,身心受創,不久也去了。」
程敘言一時無言,他覺得這裡面有貓膩,程祖父以平民身份能官拜戶部侍郎,心性必定強於常人,比起程祖父聽聞孫子去世受不住打擊,程敘言更傾向於程祖父在牢中被人下黑手。程敘的死不過是壓倒程祖父的最後一根稻草。
此後程偃在家守孝,直到他的舊友登門。
「…我不願意揣測舊友,但實在太湊巧。」程偃心裡憋著一口鬱氣,他長長呼出來,「那人姓柳,單名一個悉。」
「柳悉解釋說,我們兩人談及過往,我傷心欲絕至突然昏過去,他來不及拉住我,以至於我磕到頭。後來我就時而醒時而糊塗。」
程偃揉了揉額頭:「我至今想不起當時的情況,腦中一片空白。你娘本就因為敘兒去世傷心,再見我變成這樣,終究是沒扛住。」
陸氏再不敢在京城待下去,一邊帶著兒子回渭陽縣,一邊尋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