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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她露出全貌,窗外的遠山湖水做景,她坐在光與暗的交界處,美好的不真實。
程敘言眼中有明顯的驚艷,但很快收回目光,克制守禮。
宋懷璋眯了眯眼,「敘言可有忌口?」
程敘言頷首:「並無。」
「喔。」宋懷璋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是程敘言身上傳來的,他心裡更不爽:「敘言是院案首,想必對四書五經頗有深究。」
程敘言溫聲道:「懷璋兄過譽了,在下只是略通皮毛。」
他言語十分謙虛,但態度不卑不亢,是以這話說出來並不會讓人生出反感。
宋懷璋立刻接茬:「巧了不是,正好愚兄近日有幾個問題不解。還望敘言解惑。」
程敘言也不推辭,只道自己盡力作答,若有錯漏之處,還望懷璋兄海涵。
這番話說的進退得宜,很是漂亮。
雅間內響起一陣談論聲,一道聲音時疾時緩,另一道聲音則始終不疾不徐。
小二呈上精美菜餚才暫時打斷二人的談論。
宋懷璋指著其中一道白菜:「敘言可知此菜何名?」
「如此形象,想必是知了白菜無疑。」程敘言笑了笑,談及知了白菜就越不過詩仙,更有詩仙寫下的名句:鳳凰台上鳳凰游,鳳去台空江自流。
程敘言不緊不慢的講述,從詩仙遊金陵又講到鳳凰台的由來,按理來說,這麼一通介紹應是很繁瑣,很容易令人不耐煩,但程敘言三言兩語就將事情表述清楚。
宋懷璋沒有注意到這個小細節,但宋儀微驚,這樣簡潔而精煉的表述能力不多見。有些人做文章極好,但口才上卻差些火候,難免不美。
她見程敘言言之有物,心裡已經九分篤定程敘言有真才實學。一個人的言談最容易暴露。
而談及另一道菜品時,宋儀適時出聲。她聲音清泠泠,似盛夏碎冰撞壁,音色未變,卻與在寺廟中又有著不同。
程敘言不好叫姑娘家冷場,宋儀遞出話頭他會接上幾個,免得讓人難堪。再者,人終究受視覺所擾,處在欣賞的角度,也不該叫這樣俏麗的女子尷尬。
但程敘言沒想到宋姑娘涉獵極廣,這桌上菜餚,地上跑的,天上飛的,水裡游的,她都能道出個一二。
宋懷璋偶爾插幾句話,酒過三巡,宋懷璋迫不及待提出行酒令。
他就是想讓他妹妹出風頭,宋儀眉頭微擰,但還是順勢接下去。
程敘言也是第一次見到
有人真的能數步成詩。仰首成詩篇,俯首接下聯,滿身才華加身,宋儀整個人仿佛在發光。
宋懷璋笑盈盈給他滿上酒:「敘言,喝吧。」
程敘言一口飲下,由衷道:「宋姑娘才學,在下佩服之至。」
「喔?」宋懷璋盯著他的臉,觀察他每一個表情:「我以為你輸給我妹妹,會覺得難堪呢。」
程敘言誠懇道:「是在下技不如人,在下心服口服。」
宋懷璋與有榮焉的笑了。程敘言不語,給自己重新滿上一盞酒,他朝宋儀舉了舉:「在下亦有一題難解,可否請宋姑娘賜教?」
宋儀勉強找回思緒,應道:「賜教不敢當,程公子但說無妨。」
程敘言起身,負手踱步:「行賞忠厚之至論,何解?」
宋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他:「不知程公子可有想法一二?」
程敘言將自己私下的琢磨說給她聽,這是一道史論題,其中涉及到古代典籍之深,由古喻今,非一般人能解。
程敘言雖然琢磨出一二,可總覺得他的作答不得勁。
他直覺眼前的女子能給他一個意想不到的作答。別看詩賦在科舉中占比不高,可數步成詩,且作的上佳的人才華都差不到哪裡去。因為短短几十個字,需要很深的文化底蘊。
宋儀微擰著眉,仔細思索。宋懷璋也想了想,但很快放棄。
這是一道策論題,還是策論題中的史論題,一般舉人才能答上一二。
宋懷璋早早就立下志願,投身軍伍,是以他的四書五經念的不深,更別說特意研究策論。
比起那惱人的策論,他更願意看兵書,看各種對戰策略。
兩刻鐘後,宋儀有了思緒,與程敘言徐徐道來。
宋儀一邊講述,一邊在窗邊踱步,待她將心中所想道盡,靜立在窗前。午後陽光明烈,被窗外綠葉分割成碎片,斑駁落在那張漂亮的容顏上,宛若蒙上一層落寞。
程敘言那一瞬間心隨意動,脫口道:「若宋姑娘能參加科舉,想必能名列前茅,亦或是獨占鰲頭未可知。」
話音落下,整個雅間都安靜了,宋儀不敢置信的望向程敘言,眸光如水波紋般晃動。
宋懷璋左右張望,他清咳一聲:「敘言莫不是糊塗了,女子怎能參加科舉,怎能入仕。」
第74章 新年
那日與宋家兄妹分別之後, 程敘言的日子又恢復尋常,只偶爾他與程偃探討策論時會忍不住感慨:「宋家姑娘腹有經綸,可惜生錯女兒身。」
並非程敘言認同男尊女卑, 而是時下環境如此,想要扭轉這個局勢, 還得天時地利人和, 一人之力何其渺小。
在女子不能入仕的時代,有這樣的才華對一名女子是好還是壞?
猶如雄鷹本該展翅高飛,卻被生生困在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