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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偃沒動, 在陸氏打算又一次催促時, 他才轉身離開。
正屋只剩她和老大夫兩人, 陸氏嘆息道:「我還有多少日子?」
老大夫捋著鬍子剛要安慰, 陸氏又道:「我的身體我有數, 還望老先生如實告知。」
老大夫伸出兩根手指。
兩年。
陸氏微微頷首, 她甚至還開了個小玩笑, 她說:「跟我猜的差不多。」
但老大夫笑不起來。
他對這一家人印象太深了, 小小年紀鬱結於心的孫子,心性如稚兒的兒子,快要油盡燈枯的奶奶。
當初陸氏帶著孫子來醫館看病,他就覺得陸氏的氣色有些怪,不像是正常的身體康健。
但陸氏沒有主動提出看病,他總不能追著給人號脈。
兩刻鐘後,程偃借了牛車親自將老大夫送回鎮上,快到醫館時他才低聲問:「我娘她……」
老大夫搖了搖頭。
程偃便走了,他沒有把此事告知在縣城念書的兒子,回家安心照顧他娘。
他把家裡跟兒子相關的東西都收揀了,第六日早上,他眼中的清明慢慢散去,茫然的看著陸氏。
「娘?」
陸氏應聲,她憂心兒子繼續鬧著找孫子怎麼辦,她現在腿腳不方便,程偃若是跑了她真沒法追。
然而程偃再沒提起過程敘言,母子倆好像又回到了過繼孩子之前。
陸氏花錢請易全山過來照料他們,本來易全山不收錢,他家種著陸嬸子一家的地,幫個忙怎麼了。
但陸氏只道照料時間久,親兄弟還明算帳,不要壞了兩家情誼。
太陽高懸,易全山在院子裡劈柴,程偃忽然湊過來把他嚇了一跳。
「偃兄弟,你這是幹嘛?」
程偃盯著他手裡的斧頭不眨眼。
易全山猶豫問:「你…不會想劈吧?」
程偃不說話。
易全山:………
嬸子快來管管你兒子。
程偃握著斧頭,總覺得這斧頭不稱心意,但為什麼不合心意他也想不明白,他把木柴放好,一斧頭劈下去。
程敘言手一抖,紙上霎時間暈出一個墨團。他微微擰眉,壓下心裡那股不舒服。
直到上午的學習結束,他找到裴老。
「你想回家看看?」面對程敘言的請求,裴老一臉不贊成,「你並非兩三歲幼童,不要太過眷戀家裡。再者,你奶奶離開前曾懇請過老夫,讓老夫對你嚴加管教,除非你奶奶親自來接否則不讓你獨自回家。」
程敘言目瞪口呆,他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事。
裴老甩袖離開,留下程敘言呆愣在原地,裴讓過來安撫的拍拍他的背:「祖父雖然嚴厲,但道理卻沒錯。敘言
,好男兒志在四方。」
走又走不掉,還被灌了一通大道理的程敘言只好作罷。
晚上他躺在床上休息,月光被窗格子分割成銅錢大小,灑了一地。
程敘言出神的看著:一個,兩個,三個……
如果他爹在這裡,恐怕會興奮的跑過去,壓根沒法睡覺吧。
程敘言翻了個身,也不知道爹和奶奶現在在幹什麼,他爹那個樣子真的很讓人擔心。好想回家看看。
看一眼也好啊。程敘言無力想到。
月風拂過樹葉,窗外傳來細碎的沙沙聲,仿若催眠曲。
程敘言聽著聽著忽然坐起來,如果他表現的很好,是不是能得個機會。畢竟現代學生們表現很好都會給獎勵…的…吧。
有了目標,程敘言一改之前的猶疑,他在心裡喚著:「系統,我要學習。」
電子音仍然平板無波:「恕我提醒,宿主現在需要充足的睡眠。」
「我每天能睡三個半時辰就夠了。」程敘言大著膽子補充:「理論上來說,我是宿主,應該可以自行決定學習時間。」
系統:「………」
系統:「我知道了。」
程敘言閉上眼,腦海里出現機器小人和面板,而他要學習的是《孟子·騰文公下》。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程敘言跟著過了一遍原文和大意,詢問其中人物的大致生平,進一步加深印象。
他迷迷糊糊睡過去,早上被系統叫醒,那是昨晚跟系統約定好的。
腦子裡自動播放騰文公的內容,程敘言一邊跟著記一邊在窗邊熱身。
「……立天下之正位…獨行其道…」
他靠牆倒立,又順了一遍大意,基本就把這一篇背個七七八八。
待到外面天光微亮,他收拾齊整出房間,與裴讓一同去飯廳跟裴老用早飯。
飯後,程敘言跟裴讓在院子裡背書。
古代的眼鏡是個稀罕物,名曰靉靆,非富貴者難求。所以讀書人還是很保護眼睛。
等到巳時時分他們才回到書房,聽裴老先生講學一個時辰,學生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很快得到裴老先生的解惑。
程敘言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學習系統給他講學的時候,講的細緻,客觀。而裴老先生講學的時候,哪怕儘量客觀了,但仍然殘留了一小部分個人色彩。這是人性避免不了的。
下午時候氣溫最高。
程敘言在書房練字,忽然被推了一下。
程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