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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耍的小孩立刻奔去堂屋,程偃看著一下子空蕩蕩的周圍,茫然四顧。
易知明握住他的手:「程偃叔,走了。」
孩子們在桌上搶的歡,程敘言也不制止,他帶程偃回屋換衣裳。
「餓了,我餓了。」程偃一直看向堂屋,隨後他嘴裡塞來一塊細膩的綠豆糕。
一刻鐘後,孩子們和程偃繼續玩。程敘言負手立在人後,程青錦透過玩鬧的孩童,跟他的目光對上。
程敘言微微頷首。
程青錦抿唇,匆匆離去。眼見要回到自己家,他腳步一轉往村外去。
他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家裡人左一句銀錢右一句銀錢,沒人問他辛苦與否,所有人都覺得他在縣裡的酒樓幹活,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日子瀟灑輕快得很。
但時間的流逝誰也攔不住。
日落黃昏,大地逐漸恢復寂靜,在程偃家玩耍的孩子都帶著程敘言給的回禮各回各家,程青錦也不得不往家去。
然而有人玩鬧一天安心歇下,有人的矛盾才剛剛開始。
程家四個房的人一起準備年夜飯,然後就誰出的東西多,誰出的東西少吵起來。
程長泰一張臉黑的不能看,老陳氏給四個兒媳婦一人拍一巴掌才算了事。
飯桌上,鄭氏飛快夾住一大塊肘子肉放自己碗裡,惹來其他人不滿。
楊氏冷笑,「一隻手還這麼靈活呢。」
所有人臉色大變,鄭氏另一隻手怎麼廢的,楊氏這個罪魁禍首不記得嗎?
果然,話落的瞬間,鄭氏直接就著手裡的筷子朝楊氏的臉上丟去,差點戳了楊氏的眼。
楊氏蹭的站起來:「你發什麼瘋——」
眼看兩人要打起來,程長泰重重一拍桌子:「不吃就滾出去。」
程二拉住鄭氏,程三拽住楊氏,戰火稍歇。
吳氏撇撇嘴,趁機夾上好幾塊肉。孫氏涼涼笑道:「四弟妹慢著些,桌上還有,也就咱家沒旁人,若旁人瞧了指定以為四弟妹上輩子是餓死的。」
堂屋內倏地一靜,緊跟著爆發出尖利的吵鬧聲,程長泰和老陳氏吼了好幾次才勉強把這頓飯吃完。
孫輩們身心俱疲,連程青業也受不住,回到自己的屋子新媳婦兒趴在他懷裡直哭。嫁過來之前,新媳婦怎麼也沒想到婆家是這樣。
程青業口中發苦,這一刻他突然羨慕抱荷她們,女子外嫁後逢年過節才回娘家,不像他們男丁一輩子守在家裡。
新媳婦越哭越傷心:「我們後半輩子都要這樣嗎。」
天天看長輩吵長輩鬧,他們還不好勸,一輩子戰戰兢兢……
不,不行!
程青業原本還犟著那點讀書人的自尊,此刻全化成渣渣。
年後他就外出找活,什麼活都好,只要能離開這個家。
同程青業想法一樣的還有其他兄弟,這個破家誰愛待誰待。
家裡鬧成這個樣子,誰也沒心思守夜。程長泰和老陳氏回到正屋,老兩口捨不得點燈,干坐在床上發呆。
四周漆黑,寒冷如潮水湧來。
良久,程長泰嘆道:「我是不是不該分家。」
如果不分家,他還
是絕對權威的大家長。可當時大房和四房因為青業讀書的問題已經快成仇人。
如果不分家,程長泰也不知道怎麼做才好。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鬆口…」程長泰一巴掌拍在膝頭,恨聲道:「讀書害人哪。」
如果大房的青業不念書,後面的兄弟也不會念,家裡也不會有矛盾,他們現在還是和睦的一家。
程長泰越想越後悔,這個時候他又忘記之前他看程敘言考上秀才怎麼怎麼好,讀書多麼有用。現在他只覺得書本是妖魔鬼怪,壞人心的禍胎。
老陳氏少見的沒吭聲,她想起程敘言,那個清風明月般的孩子。
如果在敘言小時候,她這個當奶奶的再強勢一點,不顧忌這個不顧忌那個,把那個孩子護下來,今天的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夜如涼水,但篝火驅趕寒意。
程敘言往火堆邊緣丟了幾個生花生,不多時火堆發出輕微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無限放大,原本昏昏欲睡的程偃立刻睜大眼睛。
「什麼東西?」他靠近火堆,結果沒收住勢差點被火舌舔舐,幸好被程敘言及時拉回來。
程敘言用木棍撥了撥,見花生外殼泛黑才挑揀出來,扔在旁邊地上。
程偃立刻湊過去,燙的嘶嘶抽氣,好一會兒剝出花生米丟嘴裡,「好吃~~」
程敘言也嘗了兩顆,花生米半生不熟,吃著有股韌勁,嘗鮮的話還湊合。
程敘言見程偃喜歡,又往火堆邊扔下一把生花生。又用木棍撥了撥柴禾,一瞬間火光跳躍,火勢極盛,將整間堂屋都烘烤暖和,照的亮堂。
橙色的火焰將程敘言一張臉映的明麗,驅散他眼中的黑,添上光彩。
少頃,程敘言將堂屋虛掩的木門大開,自他身前,夜幕漆黑星子零星分布。自他身後,熊熊火光風中烈烈作響。
這場守歲終究沒堅持住,後半夜程偃困至極點,程敘言扶他回房歇息。
年後程敘言帶著程偃登門易家,易家堂屋內,易家雙親坐在八仙桌上首很是拘謹,易全山看向對面坐著的程敘言斟酌道:「敘言可是有什麼要事?」
程敘言頷首。他道:「去歲我將縣裡的醫館跑數個來回,我能學的學去七八,所以我打算年後帶我爹去更遠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