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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紅髮青年放棄了抵抗,鬆開停留在琴弦處的手指,像學生時代那樣,俯身握住主唱遞來的麥克風架子,垂下眼眸,卻遮不住白皙面孔上閃爍的笑意。
在熱烈至極的尖叫聲里,貝斯手懶洋洋的聲音越過遙遠距離,清晰無比地落進愛人的耳中。
「抱歉,我已經結婚了。」
第十七章
潮水般的尖叫和歡呼聲, 令時光如一格格剪影倒退,又回到當年那個流淌著青春氣息的盛大舞台。
在聲與光的包圍里,池雪焰反射般地眨眨眼睛, 汗水在額前凝結,舞台下朋友們的面孔一片朦朧。
他其實已經不太記得那時的自己,海報上更溫馴柔和的黑髮,如今看來反而頗為陌生。
時常擁有快樂的日子,就很少會感懷過去。
不過在今天這個被特意安排的自我打臉環節中, 他也難得生出幾分對青春的懷念。
以及對這群老同學的慷慨縱容。
落落大方地宣布完已婚身份,池雪焰站在滿地花瓣里, 鬆開了傾斜的話筒架子, 正要走下舞台, 目光卻在下方的人群中定住。
他似乎看見了一道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於是, 正在持續興奮中的觀眾們,注意到貝斯手微妙變化著的神情。
他起初無奈的笑容里染上一絲意外, 很快, 又被一種率性的坦然取代。
然後,他垂下眼眸, 重新握住了話筒。
朋友們立刻安靜下來,以為今晚這場單身派對的主角還有話要講。
或許關於本不期待的愛情, 或許關於忽然洶湧的青春。
但池雪焰只是長久地凝視著人群中的某一處,精緻的臉龐上漸漸浮現出一抹很好看的笑。
他站在耀眼的追光燈里,朝台下那個昏暗的方向伸出手,語氣明亮:「你是不是忘記帶花了?」
伴隨這個不同尋常的問句, 所有人都朝那裡望去。
不知何時, 酒吧里來了一個陌生的客人, 與他們一道聆聽夏夜的樂聲。
在一下子靜得落針可聞的酒吧里, 穿著白襯衫的男人望著舞台上那個燦爛的身影,溫潤的聲音里纏繞著令人心動的笑意。
「嗯,我忘記帶玫瑰了。」
他再一次順暢地接上未經排練的開場白。
立刻有人恍然大悟地意識到陌生人的身份。
是貝斯手的另一半。
他與他們想像中,池雪焰的愛人可能會有的模樣截然不同。
但又奇異地般配。
第一個認出賀橋的蘇譽快蹦起來了,不知是興奮得滿臉通紅,還是被酒精熏的,在人群里扯著嗓子喊:「我們的花呢?!還有沒有完整一束的,要紅玫瑰——」
「來了來了!這裡有!快點遞過去!」
所以遲來的男人,很快真的擁有了一束熱心贊助的玫瑰。
在比剛才還要瘋狂的尖叫聲中,今夜最特殊的觀眾自覺捧著花上台,走向視線焦點處的貝斯手。
鋪天蓋地的聲浪讓這一幕變得幾乎像是求婚。
舞台中央只剩下兩道身影。
池雪焰望著及時撤退到一邊的樂隊成員們,也不知道怎麼就發展成這樣,只好主動解釋道:「我是開玩笑的。」
其實看到賀橋出現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的茫然失措。
這不在計劃內。
他本沒有打算讓賀橋見到與朋友們相處的自己、站在舞台上宣告已婚的自己。
那個尚未在賀橋面前顯露過的自己。
這是規則以外的內容。
所以他用一個最張揚的句子,來掩飾內心微妙的赧然。
賀橋便笑著點點頭:「我知道。」
他也是開玩笑的。
卻有了一束真的玫瑰。
池雪焰與他對視片刻,清晰地看見漫天飄揚的花瓣落在他肩頭。
純白襯衫與深紅花瓣,逝去的歲月與閃爍的現在。
與當年克制的拒絕不同,這次,池雪焰停頓幾秒後,動作自然地伸手抱住了花。
鮮花落進懷裡的瞬間,他低聲感嘆:「有點像婚禮彩排。」
夢境般的花雨,最熱烈的賓客,空氣里到處蔓延著愛的氣味。
賀橋深有同感:「比彩排更浪漫一些。」
如果盛小月見證了偶像劇一般的今晚,一定會提議在婚禮現場布置一個同款舞台。
池雪焰聽著他若有所思的語氣,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便也笑起來。
他沒有問,為什麼說好了明天見的賀橋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深夜,與朋友們狂歡,難以預料的酒精。
如果換作是他,或許也會主動過來接人。
畢竟距離婚禮只剩下一天多,這是最後的表面工夫。
由於賀橋的出現,這場本該臨近結束的聚會,忽然被注入了新的樂趣。
比如原本已經喝到迷糊的蘇律師一下子迴光返照,精神抖擻地拽著這對新人不放,講話顛三倒四了也不忘八卦。
「我還以為你總算被我擺了一道,結果到底還是沒玩過你。」蘇譽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遊移,語氣相當不甘心,「居然讓你秀了個大的。」
池雪焰看著蘇律師搖頭晃腦的樣子,拳頭就有點癢。
所以他也沒有直言賀橋的出現只是個意外。
畢竟他們配合得太過默契,說是巧合恐怕都沒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