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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分強烈的感官中,他只好投降,斷斷續續地回答道:「沒有收下……還給她了,我都沒有碰那束花。」
俯視著他的人仍然衣著體面,同款高定襯衫的領口扣在第一個扣子,連領帶都未曾褪去。
賀橋比他更適合穿這種樣式的襯衣。
只是現在的池雪焰無心去想這一點。
潮水與話語一併席捲了他。
「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不喜歡女生的?」
「忘了……」徹底失神的人喃喃著,「真的忘了。」
生理性的淚水滑入穠艷的髮絲,在枕畔洇出似有若無的濕潤痕跡。
潛意識裡,他知道對方在意的原因,於是又憑著本能輕聲補充:「不是因為對別人動心,我沒有喜歡過其他人。」
漸漸地,他覺得現在說話好累,皺著眉抗拒道:「……我不想再回答問題了,賀橋。」
再次落下的吻輕柔地啄過頰邊的淚水。
「好。」
賀橋便不再問了。
他開始不需要回答的陳述。
「婚前協議要作廢,之後你會有很多文件要簽。」
他不想要涇渭分明的財產獨立了。
他想要彼此的名字寫在一起。
然後就有了會不斷生長纏繞的另一重關係,分開會變成一件更麻煩的事。
「明年的生日要過情人節。」
也不想要互不干涉的私生活了。
他想要一個只有彼此的情人節。
然後是下一個情人節,再下一個……每一個對方曾經獨自安排的生日。
在不需要回答的陳述里,池雪焰被呼吸與聲音包圍,清澈的目光變得濃郁醺然,纖細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抓緊了身下的床單。
驀然綻放的煙花奪去了他所有的意識。
直到在愛人溫暖的懷抱里一點點恢復平靜。
往日張揚肆意的人回過神來後,並沒有拒絕他剛才說的每一句話。
他額前的碎發被細密的汗水打濕,只是顯出倦懶的神色,像捉摸不定的風。
賀橋擁著他,低聲問:「你在想什麼?」
懷裡的人語氣平常地說:「在想要不要離婚。」
攬著他的手臂一下子收緊了。
賀橋知道池雪焰總是語出驚人,也知道不該是那個意思。
但在這兩個字面前,他做不到理智和冷靜。
「池雪焰,我愛你。」
他終於第一次對他說起這句話。
用不需要意識牽引的本能。
懷裡的人便笑起來,手指輕輕攀上他的領口:「我也愛你,不准用那種眼神看我。」
「不是想跟你離婚,只是在想那本結婚證。」
那本在三百六十五天前被蓋下鋼印,一人一份的結婚證。
「能直接換照片嗎?藍底的結婚證照片好像真的有一點遺憾。」
直到此刻,池雪焰才明白為什麼當時見到結婚證的父親,會耿耿於懷地念叨著照片背景。
——結婚證照片怎麼能是藍底的?理應是他與相愛的妻子在當年結婚時,擁有過的紅色才對。
最濃烈,與婚姻最相襯的紅色。
愛就是會讓人在意如此微小的細節。
散落在生活每一處的,瑣碎卻刻骨銘心的在意。
在他輕盈的語氣里,賀橋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可那樣就不能是紅髮。」
他還記得當時更換背景色的原因。
池雪焰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有些懊惱地蹙了蹙眉,一時間沒想到好的解決辦法。
「……不管了,下次再說。」
他故意作亂的指尖攀沿而上,熟練地扯鬆了那個早晨出門前,由他打好的領結,又掙開襯衫最上方的紐扣,替近在咫尺的愛人擺脫了緊繃的束縛。
不知不覺間就變得不夠體面的他,看這條過分體面的領帶不爽很久了。
在更刻骨的交融里,池雪焰用再度失神的目光描摹對方的眉眼,努力不讓拋回去的問句顯得太破碎。
「你在想什麼?」
「在想情人節。」賀橋的聲音低得快要聽不清,「和你。」
已然沉落的夜色里,開得極盛的玫瑰倏忽輕顫,深紅的花瓣無聲地跌落在床邊。
窗外雨聲依舊,為這個夜晚畫上永不休止的尾聲。
時間變成了泡沫,魚尾決定游向珊瑚;蝴蝶飛過了風暴,陌生人在街角相遇;橋樑跨越了海洋,陸地終於重逢島嶼。
漫長無盡的旅途里,玫瑰暗戀黃昏,仙人掌吻過冰淇淋,楓葉想念秋日,聖誕樹在等情人節。
而我愛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