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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卻有更傻的問題想問。
「賀橋。」他叫愛人的名字。
愛人應聲:「我在。」
車輛緩緩啟動,池雪焰不再猶豫,輕聲問:「你在賀家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他還是問出口了。
這個之前打算永遠保留在心裡的問題。
曾經互不干涉的自由。
也許是今晚的月色太特別,一貫冷靜理智的賀橋沒有拒絕。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他說。
「沒關係。」池雪焰興致盎然,「我有足夠的時間。」
司機將車開得這樣慢,似乎就為了讓發生在隱秘之地的故事肆意滋長。
賀橋笑了笑,溫和地問:「你想從誰的視角開始聽?」
他充滿耐心的口吻讓池雪焰無端地想起遊戲機,只要投進足夠的硬幣,就能源源不斷地體驗未知的冒險。
所以他期待地投入一枚亮閃閃的硬幣。
「爸爸吧。」池雪焰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先從長輩開始。」
如果要為這兩兄弟之間的齟齬找一個根源,賀淮禮一定是個繞不開的人。
雖然在池雪焰看來,賀淮禮不像是一個偏心的父親。
賀橋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似乎料到了他的想法,開口道:「他並不偏心,如果要說的話,也許他偏向長子更多一些。」
「賀淮禮與第一任妻子是青梅竹馬,都在貧窮的家庭里長大,他們相識十多年,感情很深,已經超越了愛情,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忘記早逝的髮妻,辦公桌上至今都放著她的照片。」
「他原本不打算再娶,如果亡妻沒有生下賀霄的話,也許他會選擇就這樣孤獨終老。」
賀橋用很平淡的語氣談論著這位稱得上深情的父親。
「但他獨自撫養了賀霄三年,同時事業蒸蒸日上,實在分身乏術,可兩邊都是他無法放下的。」
一邊是與亡妻的孩子疏於照料,一邊是在微末之時與她一同暢想過的美好未來、一起打拼下的基業。
池雪焰想,這的確是一道兩難的題。
「最初他找過保姆,可無論保姆做的菜是咸是淡,主人不在家時的態度是好是壞,他一問起來,賀霄只會說一切都好,不用操心。」
「保姆代替不了母親,沒人代替得了母親,但賀霄才八歲,賀淮禮覺得,或許在這個年紀里,他還有可能接納另一個女人做自己的母親。」
所以盛小月出現了。
賀橋看向風景徐徐流動的窗外:「他們結婚後,賀霄的確得到了最妥帖的照顧,賀淮禮看到他們相處得很好,賀霄主動改口叫了媽媽,才漸漸放下心來,覺得自己走對了這條路。」
「後來賀橋出生,賀淮禮對兩個兒子一視同仁,任由他們自己選擇想要走的路,其實他不太贊同賀霄對弟弟的過分溺愛,但他覺得,或許賀霄是透過賀橋,在彌補自己不夠幸福的童年,所以他默許了。」
「在賀淮禮看來,這是一個尚算美滿的家庭,雖然有無可避免的遺憾,但他已經盡力地去彌補和平衡。」
硬幣骨碌碌地落進遊戲機的肚子,父親的視角講到了尾聲,賀橋的話音開始淡去。
池雪焰決定給這枚硬幣取名為務實的理想主義者。
他安靜地等待著故事的餘韻散去,然後主動問:「那媽媽呢?」
賀橋的目光里染上一絲感慨的笑:「她的視角會簡單一些。」
盛小月本就是個簡單純粹的人。
「她是在豐沛的幸福里長大的,父母寵愛,條件優渥,愛慕者眾多,但她唯一喜歡的,是那時候才剛剛發家的賀淮禮。」
自幼幸福的人常常被看起來璀璨又深沉的痛苦吸引,飛蛾撲火地想做一個拯救者。
「她主動追求賀淮禮,主動給年幼的賀霄買各種各樣的小禮物,在賀霄終於接過她買的玩具的那一天,賀淮禮坦誠地告訴她,比起為自己再找一個妻子,他更想為賀霄找一個母親。」
毫無疑問地,盛小月沒有介意。
「她發自內心地關懷著那時年紀還很小的賀霄,她覺得這對父子都是很好的人,他們理應擁有來自家庭的溫暖和關心,像她曾經體會過的那樣。」
「盛小月和賀淮禮結婚後,萬家集團才越做越大,超出了任何人的想像,但對她來說,這並不是最重要的。」
「她也覺得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因為時至今日,賀淮禮依然是她眼裡最好的人,他的確沒有辜負過她的一腔真心,也沒有因為暴增的財富而改變半分。」
「賀淮禮擁有萬家,而她有了一個她所能想像到的最幸福的家。」
伴隨著賀橋平緩的敘述,池雪焰想起那本被歡歡喜喜捧到自己面前的畫冊,上面是一對分別點綴著火焰與雪花的婚戒。
這枚硬幣是天真爛漫的藝術家。
四口之家,丟進遊戲機的硬幣已經過半。
池雪焰攥著那兩枚不存在的硬幣,在想像的門前徘徊:「接下來該是誰了?賀橋?賀霄?」
賀橋並不迴避那個相同的名字:「賀橋吧。」
到了這個與他關係最密切的角色,池雪焰擺出格外認真的姿態,專注地聽著。
「他覺得自己有一個很好的父親,一個很好的母親,還有一個很好的哥哥。雖然他不如哥哥出色,但沒關係,反正他崇拜哥哥,而且他的人生已經足夠完美了,母親教過他要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