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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橋推開骰盅,一時無措地注視著他消失的背影。
旁人寬慰的話語霎時湧上來。
方時爾在看到他的注意力被轉移後,也悄悄走出了包廂。
再次穿過這條燈光幽暗的走廊,池雪焰已有了別樣的心情。
注視著周圍玻璃幕牆裡映出的倒影,他想起不久前還與自己走在一前一後的賀橋。
他們仿佛天然適合併肩前行。
這個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池雪焰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隨即在衛生間的洗手台前停下,順便洗了個手。
他的手上都是堅果的香味。
流水漫過指尖,身後傳來腳步聲。
「真不記得我了?」
池雪焰抬起頭,看見鏡子裡映出方時爾的身影。
他倚在牆邊望過來,語氣里隱約帶著失落。
「你剛剛自我介紹過。」池雪焰不明所以,直截了當地問,「有事?」
「不是今天,我們之前見過一面。」方時爾笑得無奈,「我問你要過聯繫方式。」
然後他話音微頓:「但你拒絕了。」
聽到這裡,池雪焰總算反應過來。
也許是在很久以前他被迫參加過的某次聚會上。
他當然不記得了。
連一本正經交談過的相親對象,他都要靠數字編號來記憶,更何況是無數搭訕路人中的一個。
如果方時爾是個為了逃避看牙無所不用其極的小學生,他可能還會留下點印象。
見他毫不在乎的冷淡反應,方時爾面上的笑意反而愈發鮮明。
他忽然篤定道:「你不愛賀橋。」
這句話讓池雪焰稍感意外。
他挑挑眉,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等著對方說下去。
昏黃氤氳的頂燈照耀下,方時爾向他走近了一步。
「既然是玩……」他放輕的聲音裡帶著曖昧模糊的色彩,「為什麼不找個更好玩的人?」
池雪焰終於明白他的來意。
接著,他表情平淡地低頭,隨手扯了一張紙,慢條斯理地擦乾手上的水漬,隨口道:「比如?」
方時爾以為自己得到了往下繼續的信號。
所以他更靠近了一些。
眼前那抹耀眼的紅色,仿佛觸手可及。
幾米之外的走廊里,明顯害怕心上人生氣的賀橋沒心情再待下去,也匆匆離開包廂。
在快要走到洗手間時,他聽見一陣重物墜地的巨響。
視線越過牆角邊緣,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令人意外的景象。
方時爾倒在地上,像是剛被人狠揍了一拳,正痛得叫不出聲來,狼狽地低頭捂著腹部。
可賀橋的表情依然沒有什麼波瀾。
他的目光仍維持著今夜熾熱綿長的溫柔,視線所及只容得下愛人的身影:「怎麼了,小池?」
他似乎越來越習慣這個平常又親昵的稱呼。
池雪焰同他對視幾秒,舒展著剛用過力的手指,唇邊綻開一抹濃郁笑意,語調坦然恣肆。
「他想綠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池:你才沒有賀橋好玩。
賀橋:……謝謝?
第十二章
光滑的鏡面玻璃轟地碎裂,在空氣中飛濺了一地。
巨大的聲響里,伴隨著一聲聲沉悶的撞擊,被燈光拉長的倒影混亂地搖晃著。
洗手間裡陡然爆發的動靜很快吸引了周圍服務生的注意力。
急促的腳步聲紛至沓來。
在充滿了酒精和荷爾蒙的場所里,爭吵與打鬥是再常見不過的事。
但今夜大打出手的兩位主角,還是讓這些匆匆衝上來勸架的服務生們暗自心驚。
有好事者聽見動靜,從包廂里走出來看熱鬧。
賀橋的朋友們所在的包廂亦然。
但在對走廊盡處的嘈雜感到好奇的同時,一群人突然意識到沙發正中央的位置空空蕩蕩,像失去了月亮的光彩。
這個房間裡先後有三個人離開。
他們一直都沒有再回來。
衣著光鮮的年輕人們陡然安靜下來,彼此面面相覷。
這場原本用來宣布幸福的聚會,在隱秘窸窣的低語中不了了之。
深夜的空氣里漂浮著不同尋常的氣息。
有人瞥見方時爾被服務生攙扶著離開時,臉上傷痕斑駁,徹底沒了來時的體面瀟灑。
相較之下,賀橋的境況看起來要好不少。
至少替他處理傷口的是關係親密的愛人,而不是小心翼翼的服務生。
在一間專門騰出來給賀橋的包廂里,彩燈與屏幕都暗著,茶几上放著物品齊全的醫藥箱。
池雪焰動作熟練地為他額角的小傷口消毒,絲毫不見驚慌。
他從小就看著父親池中原訓練學員,再到後來當了天天見血的牙醫,這種場面只能算是家常便飯。
但他視線下移,看見賀橋鮮血淋漓的右手時,還是由衷地嘆了口氣:「我寧願這是糖漿。」
賀橋配合地伸出手,臉上沒有一絲痛色,反而為他話語中隱含的情緒而道歉:「抱歉。」
池雪焰搖搖頭,動作很輕地檢查著他手上的傷口,用鑷子取走細小的玻璃碎屑。
賀橋和方時爾打起來的時候,撞碎了洗手台邊的鏡子,尖銳的玻璃碎片割傷了手,也飛濺過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