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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必強求抹平那份被拒絕的悵然。
池雪焰漸漸明白,他大概不會投下這枚硬幣了。
愛情畢竟是一種結局未知的冒險,就像蘇譽對每任女朋友都是一腔真心,但幾來,愛意不斷燃起又熄滅,戀人來來往往,唯有耐心聽他訴苦的朋友一直沒變。
池雪焰喜歡這段日子以來和賀橋的相處。
不是愛情,但能讓他感到輕鬆和愉悅。
他也不在乎協議婚姻這層關係,因為他又變回那個不想談戀愛更喜歡單身的池雪焰了,已婚身份不是障礙,反而是個拒絕別人時最省事的藉口。
如果賀橋未來想要跟人擁有一段真正的婚姻,他會配合地澄清關係,也願意隨時離婚。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都沒有必要再做多餘的冒險。
相處久了,他似乎也被賀橋傳染了那種縝密的理性。
就像賀橋被迫穿上一身風格截然不同的衣服。
池雪焰這樣想著。
從話音落下起,車后座已經安靜了很久,靜得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他沒有想好要怎麼拒絕這道遲來的回音,但他們的目光一直交匯著。
池雪焰覺得,賀橋應該早就能從他往往不加掩飾的眼神里,讀出那個無聲的答案了。
他決定隨便說些什麼,來打破這段冬夜裡密閉的沉默,讓這個行程很普通平淡的生日,也在普通平淡的話語中結束。
比如「你已經把所有硬幣都給老闆了」,或是「前面有蛋糕店,我沒有提前準備生日蛋糕,要讓司機在那裡停車嗎?」
可奇怪的是,池雪焰卻沒能將這些話說出口。
他始終注視著賀橋的眼睛,沒有看到絲毫複雜的波瀾,例如瞭然、失望,或是落寞。
那裡面只有一種很純粹的等待。
等待著他回復那個提問,即使答案已昭然若揭。
正在空氣里安靜交織的目光,給池雪焰一種錯覺。
仿佛不僅僅是賀橋,連他自己也等待了很久。
所以,他忽然臨時更改了將出口的話語。
他的生命中總是充滿了捉摸不定的非理性。
「要是你準備的故事足夠無聊的話。」池雪焰冷不丁地開口道,「我就會用掉它。」
他第一次想要聆聽有趣的反面。
——「那是個無趣的故事,不如一千零一夜精彩。」
這是賀橋拒絕他時用的藉口。
如果不是藉口,而是事實呢?
在已經關上的窗戶里,這是唯一可能的缺口,或許還會有風從那裡吹進來。
池雪焰的語氣很平常,一如既往的隨性和恣意。
但聽到這句話的人,卻終於收到了屬於今夜的生日禮物。
一枚輕輕掉進遊戲機里的硬幣。
「沒有騙你,那的確是個無趣的故事,只要一句話就可以講完。」
那是很短的一句話。
緊接著,池雪焰聽見身邊人也一如既往的溫和聲音。
「我不知道我的過去。」
硬幣落地,發出清脆美麗的聲響。
他用第五枚硬幣換來了一個最簡單粗略,也最不同尋常的答案。
池雪焰一直以為賀橋只是帶來未知的故事,卻沒想到,他就是未知本身。
所以他沒有任何關於自己的故事可講述。
他好像也並不因此覺得空洞和迷惘。
賀橋說完後,仍舊專注地看著他,目光里沒有多餘的情緒,只隱約有一絲擔心他不相信的忐忑。
池雪焰望著身邊人熟悉的面孔,恍然地眨了眨眼睛,沒有立即回應。
他嘗試著梳理自己此刻的思緒。
假定賀橋所說的一切都是他眼中的事實,那麼在現有條件下,最順理成章的推斷是,他不是什麼外來者,就是書中的「賀橋」,只是以某種方式預知了「未來」。
但同名同姓的兩個人身上,有那麼多的不一樣。
性格不同,愛好不同,性向不同,人生規劃不同,對待兄長的態度更是天差地別。
那不是一種可以靠掩飾做到的平靜與置身事外。
池雪焰不知道賀橋來自哪裡,賀橋自己也不知道。
聽來荒誕,可像過去的每一次對話一樣,無論真假,池雪焰還是選擇了相信他說的話。
所以,他不會再問賀橋究竟是誰,只是問些瑣碎的小事。
「今天是你自己的生日嗎?」
「是。」
「為什麼會喜歡看新聞?」
賀橋的答案和在網吧那時一樣:「有時候會覺得很好看。」
只補充了一條不知在何處發生的記憶。
「我看過一些這個世界裡的新聞,都是未來才會發生的事。」
沒有坐標的細節構成了他僅有的零碎記憶。
愛好與性格始終不明來歷。
賀橋終於對他坦誠了真正的自己,卻依然是那個神秘的穿書者。
好像什麼都沒變,又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
池雪焰發現自己並沒有那種仿佛更理所應當的,難以接受的心情。
他幾乎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個既無趣又離奇的故事。
或許是因為在很早之前,賀橋這個名字在他心中,就與未知綁定在了一起。
永遠無法確定的生活,永遠無法確定的未知。
池雪焰安靜了片刻,話語驀地躍到了與賀橋無關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