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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正派,對吧?」池雪焰笑著說,「雖然這樣很巧,但他們覺得太單調了,所以準備在下一代身上做一點改變,反派不太吉利,就想要亦正亦邪的複雜感覺。」
最好是那種一聽就會把平靜江湖攪得天翻地覆的浪蕩公子。
「然後,他們又覺得,亦正亦邪翻譯過來,就是自相矛盾,自我衝突,這樣一想,名字變得很好起。」
盛小月美麗的眸子裡染上笑,賀淮禮也表情專注地聽著。
「幸好最後是我媽起的名字,找了兩個還算優美的意象。」
池雪焰話鋒一轉:「如果是我爸拍板,就完蛋了,他本來打算管我叫池黑白。」
聽到這裡,連一貫沉穩的賀淮禮都笑了出來。
名字很有畫面感的一家三口。
「還是雪焰好,好多了。」盛小月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整個人不再緊繃,「那如果讓你媽媽給我起名,會是什麼?」
池雪焰笑著搖搖頭:「不要讓她起,現在的名字最合適,很美,也足夠好聽。」
夜空中盛著一彎明淨的月亮。
這是真心話,池雪焰確實很喜歡她的名字。
漸漸放鬆下來的家長們開始聆聽台上主持人的講話。
賀橋收回視線,也認真聽完了池雪焰名字的來歷。
「你媽媽的名字,好像也很適合放進我爸媽的故事裡。」池雪焰小聲對他說,「小月,像是喬裝打扮後偷跑出來玩的大家閨秀,很好聽。」
他總是偏愛小字開頭的稱呼。
……不過小橋聽起來就有點奇怪。
所以池雪焰頓了頓,還是像平時那樣叫他:「賀橋。」
賀橋便循聲望過來,望進愛人清澈的眼底。
「到最重要的一步了。」他說。
浪漫的樂聲在風中徘徊,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而來,滿含美好的祝福和期許。
夏日漫長,他們十指相扣地穿過青蔥草坪與芬芳玫瑰,在海水和珊瑚的見證里,對彼此許下關於永恆的誓詞。
花童遞來繡滿玫瑰的戒枕,熱烈的陽光浸沒兩抹淺銀的彎月。
精緻的戒身帶著些微稜角,像是橋的形狀。
台下歡呼與鼓掌的賓客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凝視著最焦點處這對格外相配的戀人。
他們正在交換戒指。
池雪焰的動作快一些,他低頭為賀橋戴戒指時,在溫熱的盛夏風中,忽然又講起不著調的事。
「我想到賀橋這個名字的意象了。」
賀橋輕聲回應:「什麼意象?」
銀光爍爍的婚戒落進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
池雪焰鬆開手,抬眼看他,眸中笑意亮若點星:「他像一個撐著傘,沉默地站在我身邊等待的人,或許是隨從,或許是同伴,雪花無聲地堆積在傘面上,一片又一片。」
他說話時,微微傾身,淡色的唇便擦過賀橋的耳畔。
熾熱短暫的交匯里,賀橋也用戒指套住了他。
夏日海風柔美,彼此四目相對,與初見那天一樣,格外濃烈的印象。
賀橋沒有接話,也不再等待。
幻覺般的鵝毛大雪中,他伸手攬住了愛人的腰,靜靜地吻下去。
第二十一章
吻的味道像在空氣里倏忽燃起的火焰。
是隨風明滅的焰尖, 恍然如夢的柔軟。
耳畔的聲音一片朦朧,池雪焰仿佛又回到站在酒吧舞台上,花瓣綴滿發梢的那一夜, 他抬起眼,驀地望見人群里那件熟悉的白襯衫。
台下的人們好像也是一樣的狂熱,鋪天蓋地般的歡呼與笑聲。
燈光化作海風,話筒交換婚戒,玫瑰一成不變。
當漫長一吻結束, 火焰熄滅,燭淚凝固成濃郁的記憶, 池雪焰忍不住想, 原來接吻是這樣的感覺。
難以言喻的特別。
周圍熱鬧的聲音卻遠未止息, 甚至變得愈加興奮。
池雪焰眨了眨眼睛, 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眾目睽睽之下, 他正抓著賀橋的領帶。
原先精心撫平後藏進禮服馬甲里的暗色領帶, 已經變得褶皺凌亂。
擁吻時,賀橋攬住他的腰, 而他的手指正緊緊揪著對方的領帶。
不記得了,是下意識的動作。
好像應該害羞的。
但池雪焰只怔了極短的片刻, 就重新笑起來。
他沒有像任何人所設想的那樣匆匆鬆開手,或是趕緊低頭替賀橋恢復最初一絲不苟的造型。
恰恰相反,池雪焰將這條屬於新郎的領帶,從線條流暢的西裝馬甲里隨手抽了出來。
柔順的布料霎時被風掠起, 與在場的年輕人們陡然爆發的尖叫一起飄揚。
指尖攀沿而上, 下一秒, 他單手扯鬆了那個形狀完美的領結, 掙開襯衫最上方的紐扣,替近在咫尺的愛人擺脫了緊繃的束縛。
在周遭瞬間變得瘋狂的起鬨聲里,池雪焰凝視著名義上的伴侶,仿佛在解釋:「還是放鬆一點比較好看。」
他更喜歡眼前人穿著隨性的樣子。
緊接著,池雪焰再度傾身同賀橋說話,聲音又一次低低地在耳畔流轉,笑意醺然:「你自由了,賀橋。」
短暫的停留後,他收回視線,望向台下一張張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最後輕聲道:「我也是。」
海與風依舊,唯有起初偏淡的唇色,變得艷麗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