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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把他帶回家住了兩天,比如去參加同學聚會,比如收到王智他小姨送來了錦旗,又比如,自己在辦公室里立下的豪言壯語。
蘇南絮見他情緒不高,手肘撞了撞他的腰,「去嘛,你要是真不想去,那你家裡那一堆競賽資料是給誰買的?不會是給我買的吧?」
他做著鬼臉,說著俏皮話。
兩人穿過石橋,在鞦韆上玩耍的小孩兒剛被母親叫回家吃飯,這可便宜了他們兩個大小孩。
蘇南絮興奮地拽著季北坐上鞦韆。
腳尖輕輕一蹬,鞦韆搖晃起來,徐徐的風吹在臉上,舒服極了。
他明白季北的心結在哪,可這個坎任何人去推、去拉都沒用,只能靠他自己。
兩人沉默的同時,蘇南絮也在想自己心裡剛剛那團無名躁火是從哪來的。
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
他曾以為,自己知道原著小說內容,知道所有劇情,知道每個人的解決,他曾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季北的人,他清楚他的喜好,知曉他的秘密。
直到,厲垣拿出這幾題。
他才明白自己錯得徹底,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小說里的幾行字在他的整個人生中又才占了多少。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塑料聲。
而後,一根棒棒糖被塞進他的嘴裡。
草莓味的,很甜。
蘇南絮拿出來,問了句:「幹嘛?」
「給你甜一甜,瞧你那張臉,苦得跟吃了黃連似的。」
蘇南絮偏頭看著他的側臉,重新把棒棒糖塞進去。
最起碼厲垣吃不到季北親手拆的糖,嗯,他的地位還是穩的。
「囝仔。」
「嗯。」
「你現在有沒有時間,」季北頓了頓,才接著說,「聽我說一些話。」
蘇南絮一口咬碎棒棒糖,嘎吱嘎吱幾口吞了下去,認真回應,「當然,不管你什麼時候說,我永遠都在聽。」
季北怔了一會兒,才笑著揉了下他的頭。
「從哪開始說呢……」從未跟別人說過這些的季北,一時間還真不知怎麼開口,「算了,想到哪說到哪吧。」
他提起了他的媽媽。
是個很美、很優秀的女人,她嚴謹而又浪漫,像極了數學。
可也正是因為她如此割裂的氣質,葬送了她的一生。
名牌大學的高材生,為愛嫁給了一個企業家,但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他們之間的愛情做不得假,可兩人的漸行漸遠,也是事實。
季紹生很愛她,恨不得一切都給她最好的,可他不懂浪漫,也學不會,他永遠不能成為她心中那個能帶給她幸福的完美男人。
文彩愛上了別的男人。
可她接受不了自己竟然移情別戀,成為這場婚姻的背叛者,她日漸萎靡,每日沉浸在痛苦之中,最終選擇離開這個世界。而當時的季北,只有七歲。
「他剛把阿姨帶回來的時候,我以為她會像我母親一樣,很快就會受不了他而選擇離開,可他們越來越幸福,隨著永清的降生,我才意識到,不幸的只有我的母親,我甚至開始埋怨她,埋怨她毀了這個家……」
但他不能埋怨自己的母親,只能把所有的怨恨、憤怒,全都發泄在了繼母和父親身上。
他開始逃課,離家出走,他要讓這個家不得安寧。
有一次,他和季紹生吵架,那天他們吵得很兇。冬天,很冷,他穿著薄毛衣就出門了,在路上碰到了繼母和季永清。
繼母看到他,立馬把車停在路邊,下來勸他回家。
意外發生了。
一輛貨車不受控制地向路邊的小轎車撞去。
年幼的季永清在那場車禍中,永遠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沒人怪他。
所有人都說那只是個意外。
可季北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如果那輛車當時沒停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轉學了,並且次次考試都交白卷,所有人都說他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不過這正好達到他的目的。
「所以,你是為了你的弟弟才刻意每次都考零分,只要你是坨爛泥,那麼所有人的關注點都會在優秀的季永清身上。」
「差不多吧。」
蘇南絮第一次知道真相的背後,是如此慘烈的事實。
他也意識到,季北做出這個決定是要下多大的決心。
當初看小說時,很多讀者都覺得他是個Bking王,現在看來,唉……
蘇南絮現在心情很複雜。
原本他還迫切地想知道季北的所有事,可當他真的知道了,又覺得自己什麼都幫不了他。
「季北,我覺得你想太多了。」
「什麼?」
「我剛剛都查了,數學競賽可是很難的,就拿咱們學校來說,去年那幾個參加聯考的,一個進省隊的都沒有,省一也就兩個,搞得好像你去了就能行一樣。」
季北先是怔了幾秒,隨後笑容越放越大,最後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蘇南絮靜靜看他笑容燦爛的模樣。
既然暫時什麼都幫不了你,那就儘量讓你開心。
別的優點暫時不提,他這嘴皮子還是挺溜的。
當然,他也明白,季北剛剛說的那些,並非是真的想從他這得到一個答案。只是,這些事積攢在心裡太久了,希望找個地方說一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