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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坐就坐了兩個小時,直到指針即將走向零點,許央央的注意力才被輕輕響起的門鎖扭動聲轉移。
房門緩緩打開,許央央以為聞易景是今天飯局上喝多了才會這麼晚回來,可眼前出現的男人卻依舊是一副正常的表情,臉上沒有絲毫酒後的紅暈,反而泛著一絲蒼白。在他靠近之後,許央央也沒有聞到酒氣。
但,就算一切和往常沒什麼不同,她還是敏銳地發現了,今天的聞易景不太開心。
早上離開的時候,他還朝她笑了一下,表情也溫和,但此時兩個人一坐一站,他就在距離她一米之外的地方,可一雙眼睛卻空洞無神,不知道思緒飄到了哪裡。
許央央盤著腿坐在地毯上,向他伸出了手,示意他往自己這邊來。
而聞易景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向前走了兩步,卻一下子跪坐在她面前,探身向前,直接將她擁入懷中。
他閉上沉重的眼睛,在她耳側深呼吸了一口,腦袋也緩緩低垂,直到靠在他的肩膀上。
溫熱的氣息灑在許央央的脖頸處,帶來了微微的癢意。
此時的聞易景,就像一頭受傷的小獸,整個人失去了支撐自己的力氣,抱著許央央不斷往前倒去,直到許央央也承受不住他的推力,被他帶著一起躺在了地毯上。
聞易景就算這時候再無力,他也還是下意識伸手擋住了她的後腦勺。
在她背部著地之後,他抱著她,微微側了身子,減輕自己施加在她身上的壓力。
許央央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只知道他現在看起來是前所未有的脆弱,而她所能做的,也只有這樣抱著他,緊緊的。
第53章
兩個人就這樣相互依偎著,彼此都能透過衣衫聽到對方的心跳聲,聲聲入耳,強勁有力,無形中安撫了心靈。
許央央的手指自他耳側拂過,緩緩順著頭髮的紋理一遍遍撫摸,用指尖纏繞著髮絲,捲起,再放開。
空氣中安靜得只能聽到秒針走動的聲音,以及門外偶爾傳來的清脆腳步聲。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聞易景終於緩緩開口。
「你說,報仇是一件有意義的事嗎?」
許央央一愣。
她不知道聞易景有什麼仇,又要報什麼仇。
她一直覺得他們三個人過的是安安穩穩的生活,她自己努力的方向也是把小日子過好就行了,從來沒有想到什麼仇啊怨啊上去的。
但許央央想了想,還是順著他的話回答:「如果很在意的話,很恨他,那想做就可以去做。如果不恨他,或者報仇這件事本身就會給你帶來心理負擔,那就可以不這樣做。」
她用指腹順著他臉頰的輪廓,由上至下,輕輕撫摸:「我們也只不過是人而已,有時候一些選擇是迫不得已。在自己站在是與否的十字路口時,不妨問問你的心,也許它會告訴你。」
她的聲音溫柔而又堅定,字字撞進心裡,在這漆黑的夜裡仿佛自帶光芒。
聞易景的下頜仍然置於她的肩膀上,良久後,嘆了一口氣:「那倘若……我沒有心呢?」
許央央正想回他「沒有人是沒有心的」,但聞易景又繼續往下說道:「你還記得我的姐姐嗎?那天我和你說過,我小時候因為吃糖蛀了牙,她還明令禁止過不讓我吃。」
許央央點點頭。
「不過當爺爺也注意到蛀牙這件事,讓家裡人把所有糖果都收走的時候,她偶爾晚上放學回來還會偷偷帶一顆糖給我解解饞。」
說到這,他的聲音多了一絲回憶的愉悅,但很快又恢復低沉:「但是她死了。」
「啊?」許央央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緊了緊,沒有想到故事的轉折那麼快。
聞易景說到這裡情緒起伏波動大,身上的肌肉有些緊繃,洗衣液隔著衣服布料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陣陣冷意。
她輕輕撫摸他的脊背,試圖安撫。
看他稍微緩了一點,又小心提問:「……那,姐姐是怎麼去世的啊?」
她看出來今天的我已經似乎很想傾訴,乾脆就讓他把心裡的故事說完吧。
我已經低垂眼眸:「因為一個男人。」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的母親本身就去世得早,她的家族式微,能幫扶到我們姐弟倆的地方也少。父親不是家門的長子,也不受重視,又愛花天酒地,後面的妻子是一個大家族的小姐,嫁給他就是為了奪得所謂的公司股權。」
「她有雄心壯志,自然不會讓拖油瓶擋住道路。於是,我被他們用上學路遠的藉口送出老宅,而姐姐依舊留在家裡,可後來又因為一億元的合同而被賣給了許家為妻。」
「許家?」一直認真聽他說話的許央央再次被這故事的發展震驚到,「是……我所在的那個許家嗎?」
聞易景不置可否,只是繼續往下說:「最後她的丈夫也出軌了,她懷著孩子來找我。當時我們就住在這個小房子裡。我們兩個人的兜里加起來沒有一千塊錢,我就出去打工。可就在那一天,姐姐被丈夫家的人發現了,她躲在一個小巷子裡,結果動了胎氣,大出血,送去醫院裡卻因為沒有緊急救護人而不能手術,最後去世了。」
許央央的雙手慢慢鬆開他的肩膀,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從地毯上坐起來,有些愣怔地看著他:「姐姐她……許家……我……」
她剛接收到如此龐大的信息,腦子裡完全宕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