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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玄猜可能是莫林,然而走出轉角處的人,出乎他的意料。
池雲鏡一襲乾淨雪衣,腰間懸掛銀白長劍,絲毫不見先前在寒潭的狼狽。
少年猶如居於雲端的仙君,與充斥著血腥味的昏暗洞穴格格不入。
「阿玄。」池雲鏡道。
聲音和語氣已然都與八年前不同。
妖陣發現新補品,大量血繩瘋狂湧向池雲鏡。
銀色劍光一閃,血繩盡皆斷裂,連同束縛著沐玄的血繩一起。
池雲鏡的情況與封蝕相似,修為壓制到了築基期,但體質與領悟的劍意沒有,還有殘月劍輔助,切斷血繩不費吹灰之力。
之前沐玄切斷金丹期樹妖的樹藤,也有黑劍的助力。
剛恢復自由,沐玄連調整回隱形狀態都顧不上,轉身就要開溜。
池雲鏡下意識拽緊靈線拉住他,沐玄發覺,自己被什麼東西綁住了手。
側頭一看,有根白色細線不知何時纏繞在他的手上,另一端握在池雲鏡手中。
池雲鏡五指併攏,又是一拉,輕飄飄的殘魂便來到他面前。
沐玄身形不穩,池雲鏡扶了下,手感像捧一片雲霧。
沒有實感,也不知道究竟是否幫到了沐玄,還是他自己站穩的。
終究逃不過被捆的命運。
沐玄輕嘆口氣,他在寒潭吸收的陽氣,為了解鎖《虛實真秘》第二篇章消耗了大半,聲音依然虛弱乾澀。
這個聲音,池雲鏡昨日在與楚朗風的劍靈對話時聽過,不能再使用。
沐玄用偽裝術裝出原本正常的聲音,直白問:「你要將我押入鎮邪塔?」
池雲鏡被問得微微一怔,阿玄仿佛認定會被他關押,跳過了這方面的問題,只求結果。
「你知道鎮邪塔。」
「鎮邪塔威名赫赫,我沒親眼見過,但早有耳聞。」沐玄道,「所有妖鬼都不想被關進去,我也一樣。」
「現在不會關你。」池雲鏡斟酌道,「希望你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池雲鏡的目光輕輕落上沐玄滿身的血與刀傷,先問最重要的:「你怎會變成怨魂?」
八年前救他的阿玄,身穿的斗篷潔白如雪,不染煙塵,雖然衣物凌亂,似是經歷了不好的事,但也不像如今這般,身上遍布交錯的刀傷,如同被弄得七零八落的血梅。
沐玄轉移話題:「現在不是講這些的時候。」
黑珠是他的身家底牌,不能暴露。
「這個陣法,你看見了。」沐玄長睫垂落,看向地面的邪異陣圖,「我偶然撞見外門弟子莫林從山洞出來,渾身血氣,行色匆匆,我覺得有異,就進來看看,沒想到發現了這個妖陣。這陣法非比尋常,參與大比的那些弟子可能有危險,你理應解決,或者通知外面。」
池雲鏡解決妖陣,會搶楚朗風的風頭,但沐玄已經顧不上這些,分散池雲鏡的注意,找機會逃脫才是要緊事。
妖陣的事確實刻不容緩,池雲鏡稍作思量,回過神時,見沐玄正在想方設法切斷靈線。
小動作被發現,沐玄頓了頓,接著正大光明又理直氣壯地,在池雲鏡眼皮底下繼續割線。
然而,靈線不論如何都無法損壞絲毫,沐玄放棄,「這是專門針對靈體的法器?」
「是。」池雲鏡道,「不必白費力氣。」
如果昨日不偷吸池雲鏡的陽氣,就不會引得池雲鏡動用專門的法器,來秘境來抓他。
但不吸池雲鏡的陽氣,沐玄根本撐不到現在,這是一個死結,沒什麼可懊悔的。
倒是池雲鏡如今頗有些少年老成,八年前的青澀不見蹤影。
沐玄:「你沒有小時候可愛了。」
「哈哈哈哈!」心魔狂笑,「我就說會如此!」
池雲鏡閉了閉眼,遮掉眸中起伏的情緒,正欲對沐玄說什麼,忽聽遠處傳來地動山搖的巨響。
「妖陣啟動了。」沐玄轉身望向洞外。
妖獸的嘶吼此起彼伏,轟隆隆踩踏地面奔跑的巨響與地鳴融為一體,震耳欲聾,整個秘境仿佛化為燒到極致的丹爐,幾欲爆開,里里外外炸得粉身碎骨。沐玄所在的山洞同樣發生震動,四面石壁開裂,大大小小的碎石掉落,來到沐玄與池雲鏡附近便撞上無形劍氣,湮滅成粉。
「阿玄是魂體,石塊砸身上也沒什麼影響,你護著幹什麼。」心魔涼涼道。
心魔的聲音,與池雲鏡的說話聲重合。
「我去破陣。」池雲鏡攥著靈線,「只能讓阿玄和我一起,失禮了。」
池雲鏡言語客氣,手裡的靈線沒松半點。
真是一點都不可愛了。
離開山洞前,沐玄隱去身形,免得被其他人看見。
*
時間稍微往前。
渾身染血的楚朗風走在莫林後面,披頭散髮,散亂的髮絲都結了血塊,臉上噴濺的血也沒擦乾淨。
他的衣服同樣破損,除了血污還粘著淤泥,和傷口糊成一團,只是草草包紮了下,混雜著污泥的血幾乎要將繃帶浸透,周身散發濃重血腥氣與泥水的屍臭味,模樣懾人,眉眼殘餘著尚未散盡的狠意。
楚朗風渾身上下唯一乾淨的,是左手,牢牢握緊瑩白剔透的□□花。
沐玄被樹藤帶走後,楚朗風心急如焚,然而方坤一直攔著他離開,還將自己對楚朗風的嫉恨殺意以及對劍靈的覬覦盡皆吐露,尤其後者,聽得楚朗風心生怒火,加上急著去找沐玄,下手重了些,將方坤打落了腐骨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