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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調來不久,搬進了家屬樓最裡面的一棟,三樓六號房,兩室一廳。
旁邊的三樓五號,是二營長程前家。程前,他念軍校時的同學,不過兩人一直不太對付,或者說,是程前單方面和顧天准不對付。
「顧叔叔。」
剛拿鑰匙開了門,顧天准被程前的閨女圓圓叫住了,圓圓這孩子是個自來熟,和自己見了幾回面,知道自己是爸爸的同學就跟自己親近起來了。
「圓圓,嫂子。」
溫倩一手牽著閨女,一手提著個袋子,顧天准掃一眼便看到裡頭裝著的麥乳精和水果,瞧這架勢,不是去看望病人,就是去送禮道賀。
兩人寒暄幾句,圓圓卻拉著顧天准褲腿不撒手,小姑娘挺喜歡顧叔叔,這會兒仰著頭委屈巴巴開口,大眼睛裡蓄著亮晶晶的光,「顧叔叔,我現在成大壞蛋了,你把我抓走吧。」
顧天准:?
他看一眼溫倩,卻見到她一副無奈的模樣,接著又聽著圓圓道。
「我爸爸也是軍人,但是他肯定不忍心抓我,你也是軍人,你抓我吧。」
「圓圓,別鬧你顧叔叔。」溫倩不知道閨女一天到晚怎麼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伸手要把她拉回來。
「你犯什麼事兒了?」顧天准倒覺得圓圓機靈可愛,便半蹲下和這個四歲的小姑娘對起話來。
「我害一個漂亮阿姨受傷了,我是壞蛋。」圓圓努努嘴,講述自己的『罪行』。這些天一她直有些自責,尤其是聽說漂亮阿姨因為自己不能上台跳舞,更是愧疚得今天的文藝匯演都沒去看。
要知道,她之前可期待看文藝匯演了。
顧天准聽了溫倩補充的來龍去脈,揉揉圓圓的腦袋,問她,「你是故意的嗎?」
「當然不是!」圓圓回答地很大聲。
「那阿姨怪你沒有?」
「沒有。」
「那你跟阿姨道謝,然後多去看看她,讓她早點好起來。」顧天准想到先前見到的病號,那位女同志受了傷,可磕著瓜子還挺開心的,於是他從兜里掏出那把瓜子遞給圓圓,「你再給人送點瓜子,現在病號可能都愛吃這個。」
圓圓被人哄了一通倒開心了,小姑娘肉嘟嘟的雙手捧著瓜子,乖乖點頭,「那我給阿姨帶去。」
「老程呢?看演出去了?」顧天准把圓圓哄好了,又跟溫倩搭話。
「程前又去公安局了,你也知道的,他一直不死心。」
顧天准和程前認識多年,自然知道他對被拐的年幼妹妹的執著,「現在各項技術先進不少,興許真能有找到。」
溫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找到,只點點頭。
*
送走圓圓和她媽媽,顧天准進屋拿暖瓶倒了杯熱水,左手受傷後,生活偶有不便,問題倒是不大。
他這傷是上回演習的時候救人傷的,估摸再將養一個多月才能好全。
坐了一會兒,他倒水準備擦個澡,醫院醫生讓他別沾水,可總不能不洗澡,自個兒家裡,倒盆熱水拿毛巾擦擦也行。以往都是洗的戰鬥澡,幾分鐘就能搞定,這下手受傷了,光是脫個衣服都費勁。
顧天准14歲念軍校,後來在戰場打拼多年,身板硬,結實有勁兒,淺麥色肌膚上留下了不少戰功赫赫的證明,大大小小傷口不老少掩在軍裝下,都是平日看不見的軍功章。
忙活完擦澡的事兒,他合衣睡了會兒,最後是被敲門聲叫醒的。
今兒過小年,大伙兒都忙著高興,也不知道誰會往自己這空蕩蕩的屋裡來,顧天准一開門,見到門口的舅媽——總政文工團的副團長李秀琴。
「剛睡醒?」
「嗯,您坐。」顧天准招呼人坐下,臨時翻出個搪瓷盅,拿去廚房沖洗兩遍,這才泡了茶端出去。
李秀琴接過茶,打量人兩眼,馮部長外甥模樣俊,倒是和自己男人有點像,眉眼鋒利,稜角分明,畢竟外甥隨舅嘛。她再掃一眼屋裡,家具沒兩樣,倒是把屋裡顯得寬敞,當然也可以說是冷清。
隨口問了托他帶秦羽蕎回軍區的事兒,聽說人婉拒了,李秀琴也沒放在心上,轉頭開始說道外甥的終身大事。
「你今年也二十六了,就不出去相看相看?」她和馮部長結,也算是看著顧天准長大的,家裡感情不錯,上回見到他媽,人就逮著自己發牢騷,把兒子給數落了一通。
顧天准媽媽是個急脾氣,覺得二兒子不受管教,覺得天高皇帝遠就不把自己的話放心上,大兒子和小兒子孩子都下地跑了,他還沒個著落。
「舅媽,您是不是受了我媽的托?」顧天准挺直脊背坐在椅子上,多年當兵習慣了,說這時話時,微微前傾,「您甭聽她的。」
「你這小子。」李秀琴搖搖頭,無奈笑笑,「你到年紀了,以前在戰場上是沒時間考慮,現在不一樣了,也是時候考慮個人問題。你隔壁同學孩子都好幾歲了,你就不急?人老婆孩子在家,看看你,一個人屋裡空成啥樣了!」
受人所託,忠人之事,李秀琴拿家裡小姑子也沒法,「不然我給你安排相親,你去看看。」
「別別別。」顧天准連連擺手,身子往後一靠,這才卸下勁兒來,「舅媽,相親就算了,我自個兒結婚,自個兒找對象,找個我自己歡喜的,成不?」
「嘿,你還看不上我們相親結婚的?你們這些小年輕是不一樣了。我知道,現在都時興自由戀愛了是不?」李秀琴心裡有數,這人打小就不是個愛聽安排的,自己主意正得很,「我和你舅舅,你爸媽不都是相親結婚的嘛,日子照樣過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