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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前,你先回去,現在還沒找到劉姐,你妹到底還活著不全憑她一張嘴,可能她當年就撒謊了。你先不要衝動。」趙海明扯著嗓子勸他。
「對對對,萬一沒死呢?我們也沒見過,興許是劉姐瞎說的。」李春華腦子靈光,知道這會兒可不能再激怒面前的高大男人,不然沒自己和男人好果子吃,只順著趙海明的話說下去。
程前收了手,一時沒了氣力,只失魂落魄往外走,後頭趙海明追上來想再安慰幾句,被他擺擺手拒絕了。
坐在軍區湖邊椅子上,程前恍如隔世,二十二年了,因為妹妹被拐,母親大受打擊,精神不好,以前的文工團舞蹈台柱子終日大門不出,仿佛一朵嬌花瞬間失去了水源,沒有了指望沒了心氣兒;奶奶帶著妹妹在家門口,一晃眼的功夫孩子不見,再也沒找回來,老太太一直內疚自責,父親苦苦找尋多年無果。
那一刻起,程家支離破碎。
周二狗和李春花確實沒必要騙人,沒必要特意為一件二十多年前的往事騙人,程前手撫著額頭,躬著背低頭紅了雙眼。
他深感沮喪和無措,心裡像是有一塊巨石堵著,壓得他喘不過氣,他不知道怎麼把這個消息告訴家人,真相絕望又殘忍。
「程營長?」
安靜的夜裡,突然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
程前用手背在臉上胡亂擦了擦,回頭一看,是文工團的舞蹈演員秦羽蕎。
「小秦同志。」一開始聲音還有些暗啞。
「真的是你啊?我剛在那兒瞧著背影有些眼熟。」
秦羽蕎剛和顧天准約會回來,本來顧天准將她送到了宿舍樓下,她回去又拎著暖水瓶來打水,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熟人。
「你怎麼一個人坐這兒啊?」
「沒什麼,準備回去了。」程前看著秦羽蕎平白生出一陣親切之意,大概是閨女太喜歡她,時常在家裡念叨,雖然自己和秦羽蕎沒見過幾回,卻有種熟悉的感覺。「天晚了,你也快回吧。」
「行。」秦羽蕎心思細眼睛尖,看出程營長眼眶泛紅,不禁暗暗心驚,不知道什麼事兒能讓他獨自在這兒傷心。
不過這總歸是私事,自己不好過問。
「程營長,你替我給圓圓帶個東西吧。」秦羽蕎從兜里掏出最後剩下的三顆水果糖遞給他,「這糖很好吃很甜,吃了心情好。」
難受的時候甜甜嘴能開心起來,她小時候就是這樣,吃顆糖能高興好久。
「成,我替圓圓謝謝你。」程前跟秦羽蕎分別,手心裡攥著三顆水果糖回家。半道上,他盯著水果糖看了會兒,拿起一顆剝開糖紙送進嘴裡,確實甜,這股甜味兒從嘴裡順著喉嚨擴散到全身,將他今晚煎熬的心也慰藉了一些。
走上三樓的的時候,程前在屋外看著自家屋裡的暖黃色煤油燈光瞬間心裡一暖,剛一推開門,圓圓就沖了過來,撲進他懷裡。
「爸爸!」
小丫頭穿著一條白色的布拉吉,拉著爸爸的手進屋,嚷著要給他看自己寫的字。圓圓在上軍區的託兒班,最近剛學會寫自己的名字,逢人就要炫耀一番。
一頁紙上歪歪扭扭寫著程圓圓三個字,雖說不算太端正,可字寫得特別大,格外醒目。
「你看我寫得好看不?」圓圓信心滿滿,覺得自己特別厲害,歪著頭看向爸爸。
「好看。」程前溫柔地注視著閨女,親了口肉嘟嘟的臉頰,「咱們圓圓厲害了。」
「嗯,圓圓厲害了。」圓圓奶聲奶氣學爸爸說話,自己誇獎起自己來。
溫倩從廚房出來,一看男人臉色就知道大事不好,這會兒跟閨女逗笑也是強顏歡笑,笑意都沒滲到眼睛裡。這人一向是個直性子,從來都藏不住事兒,何況是最親近的人。
飯後,聽程前說了這回去公安局的事兒,溫倩心裡也難受得緊,自己素未謀面的小姑子真是太可憐了,苦尋多年是這種結果,誰能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你別太難過。」溫倩上前抱住程前,臉貼在他胸膛,雙手輕輕拍拍他的背,「妹妹知道你這麼努力找她,她會明白的。」
程前用力回抱著媳婦兒,努力從她身上汲取一絲溫暖和力量。
圓圓從屋裡小跑出來,見爸爸媽媽抱著,自己也湊上去,努力伸長雙手想把爸爸媽媽抱住,「圓圓也要抱。」
程前今晚難得展露一回笑顏,「好閨女,爸爸抱你。」
*
半個月後,距離秦羽蕎和沈月慧前往京市學習的日期越來越近。
這天,秦羽蕎正在宿舍收拾行李,去京市要待一個月,怎麼也得帶些東西。
兩身軍裝軍褲,在那邊還能出門,她琢磨著再帶了兩件襯衫和兩條裙子,幾雙襪子,貼身衣物,另外再裝了一面小圓鏡,一把小木梳,蛤蜊油...
不知不覺就塞滿了行李袋。
「秦羽蕎!」趙雪娟帶著滿身怒氣衝進來,站定到她跟前,瞪著她不說話。
秦羽蕎正把行李袋裡衣裳壓嚴實,這才把扣子扣上,她頭也沒抬,「怎麼了?誰惹你了。」
二人戰友多年,聽她聲音就知道生氣了。
「你!」
「我?」這下秦羽蕎抬頭了,擰眉看著趙雪娟有些不解,「我怎麼可能惹你?」
趙雪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滿地盯著她,一直沒說話,想起半小時前見到沈月慧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