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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娘見伯明說得十分傷感,畢竟佛雲廟是他曾經的福地。他在那兒養好了病,得師父的疼愛,與師父弟們相處得如親兄弟,過了十年無憂無慮的生活,他哪裡捨得佛雲廟漸漸破落的。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出錢修葺佛雲廟吧?」櫻娘爽快地點頭,「好吧,你拿二十兩去請人修葺,這只不過小事一樁而已,我還以為有多大的事哩。」
伯明仍使命捶著櫻娘的肩頭。
櫻娘明白了,回頭瞧著他,笑問:「嫌少?花二十兩來修葺已經不少了。」
伯明支支吾吾地說:「不是修葺,是重新起一座廟。廟都破成那樣了,修葺也好不到哪兒去。我想把佛雲廟建得大一些,地上都鋪青石板,否則香客一進去,踩得到處都是泥,哪裡還有拜佛的心情。」
櫻娘這下得三思了,她估摸著心算了一下起新廟的花費,「按你這麼說,至少得兩三百兩銀子了,可比蓋女子學堂還要多花很多心思哩。雖然這些錢對咱家不算是個大數目,我只是擔心以後會被官府盯上,動不動就要咱家捐錢捐糧。比如哪兒鬧旱災了,哪兒鬧蟲災了。若是真捐到了災民的頭上也行,可是大多數還不是被貪官給順進他們自己的腰包了?都說十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你當他們這錢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伯明想起大前年嘉鎮鬧水患,聽說官府找不少財主家捐了錢與糧,可是當地的百姓還是餓死不少。後來永鎮及其他幾個鎮子的人自發地送幾十車糧過去,才算解了當地百姓的燃眉之急。當初薛家還沒現在有錢,官府沒來催捐,倒是伯明與那些自發的人一起去送了糧食,看到了官府只派人下來發一些快生了蟲子的玉米面就匆匆走了的那副場景。
伯明也知道,一旦被官府盯上以後就沒完沒了。眼前的李長安不就是個例子麼,因為被皇上盯上了,他家落得個傾家蕩產。
「咦?怎麼甄家從來沒有官府來催捐錢捐糧?」伯明好奇地問道。
「他家與知縣和州府有著多年的交往,當然是無論攤派什麼都會漏過他家了。咱家哪能和他家相比,人家可是員外府。即便員外已經過世了,那塊員外府門匾也還仍然高高掛著哩。依我看,還是花錢修葺一下佛雲廟吧,你……不會不高興吧?」
伯明並沒有不高興,就是覺得有些遺憾,他真的想看到佛雲廟香火鼎盛、香客摩肩接踵的景象。
他正躊躇著,招娣在外敲起門來。
伯明去開門讓招娣進來了,招娣剛才在作坊門口銀月、金鈴一起攤曬著有些發潮的線料,卻見有四位穿著衙役服的人過來了,說是要找薛伯明薛大財主。
平時可沒有人這麼叫伯明的,都只是叫大當家的。招娣覺得這些人來可不是什麼好事,就趕緊過來找伯明了。
伯明正在問著招娣有何事,那四位衙役已經隨著招娣進來了。
伯明只好帶他們四人去了待客室。
招娣坐在了伯明平時坐的椅子上,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大嫂,你怎麼了,有什麼發愁的事麼?」
因為櫻娘此時緊蹙著眉頭,她剛剛才說起捐錢捐糧的事,沒想到就來了四位衙役,感覺很不妙。
櫻娘嘆道:「官府派人來找咱們,能有好事?」
招娣有些緊張起來,「他們不會是來抓人的吧?可是咱們幾家也沒有誰犯事啊?」
櫻娘搖頭,「抓人不太可能,咱們家規規矩矩地做買賣,作坊里沒有出現打架鬥毆之事,更沒有出人命禍事。我琢磨著,官府是來要錢了,聽說知縣可能要去外省的一個州走馬上任當州府了,想趁走的時候撈一筆銀子。」
招娣臉一慍,「不給!這些貪贓枉法的東西可都是餵不飽的。這任貪官一走若是嘗到了甜頭,下一任指不定也會知道此事,到時候會想著法子時不時就來撈一筆,那咱們家就成冤大頭了。」
櫻娘應道:「可不是麼,要知道咱們這錢掙得也不容易哩,織線衣有好多婦人的身子越來越差了,榨油坊里更是,他們掙的全都是血汗錢。咱家有錢還不知給短工們多發些工錢,去養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蛀蟲作甚?」
櫻娘說話時翻開了一個本子,遞給招娣,「昨日我和伯明還商量著給短工們漲工錢,不知你和銀月、金鈴會不會同意?」
招娣對帶字的東西天生就排斥,只道:「同意同意,銀月和金鈴肯定也會同意的。你知道我不識得幾個字,還讓我看。」
櫻娘收起本子,笑道:「即便你不看,我也得跟你們說說嘛。咱們倆趕緊想想對策來應付那些衙役吧,錢堅決不能給,還得不讓他們懷恨在心。」
招娣苦著臉,「這也太難了吧,反正我是想不出來。」
第81章 合久必分
果然不出櫻娘所料,衙役們來就是為了要錢。他們找了一個十分好聽的名目,說是朝廷下令催各地紳士及財主攤派錢,因為國庫空虛,戰事卻仍在繼續,將士們缺衣缺糧。
他們拿出皇上這個大名頭來壓人,又用前線打了兩年戰的將士們來博取同情,這對於一般百姓來說,哪有不懼的?即便不捨得出錢,但也怕被朝廷怪罪,一不小心被安個罪名那可就完蛋了。
伯明聽了十分憂慮,其實他也知道衙役們說的是假話,若是朝廷下令了,必定有公文。可是他們幾個只不過空口白牙這麼說,伯明哪裡是那麼好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