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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除了請有名望的老師來教學,他對於孩子們生活上的事與為人處事從來不管,放任自流,每次給他們的銀兩都動輒幾百兩,沒多久就花完了。倒是姚姑姑時常管教他們,他們也只是表面上應著,其實該怎樣還是怎樣,因為他們有李長安這個爹而倚恃著,哪裡還肯把後娘的話放在心上。
現在得到報應了,李長安才頓悟過來,家道敗落,或許大半都是他自己的錯。
姚姑姑淡淡地說:「所以今日你去尋人買府院,他們倆跟在後面是想耍心眼讓人家買不成?」
李長安沒想到姚姑姑一下就猜出來了,他愧疚地點頭道:「我開始還納悶呢,明明有幾家很有意願,他們倆不是說人家價錢出得太低,就說人家肯定沒現錢,一直阻攔著不讓我答應人家。有一家確實是誠心誠意,出了價錢也公道,我就答應說回家來拿房契,他們兄弟倆知道瞞不下去了,才招認了。」
後面的話,不需他說,姚姑姑也能猜想得出來。李長安必定是氣得急火攻心,當場與兒子們斷了父子之情。李珉和李瑁見父親已經不認他們了,他們便不再顧忌,就讓人家來收府院了。
他們倆足足哄了那位老闆一整年,不要讓他來收宅院,如今實在心力交瘁了。今日此事終於了結,他們也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姚姑姑嘆了嘆氣,「命中如此,看來咱們得浪跡天涯了。」
李長安這一路上還擔心姚姑姑會責怪他,或許一氣之下會離開他。沒想到她說出浪跡天涯的話來,想必她是打算與他生死與共了,她當真是能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好妻子啊。李長安眼睛有些濕潤,覺得這些年來,他對姚姑姑經常像對生意人那般任意揣度,太委屈她了。
姚姑姑見櫻娘在旁聽得一愣一愣的,平和地說道:「櫻娘,真是讓你看笑話了,我家淪落到連府院都沒得賣了。先不管這些,咱們去廚房做東坡肉吧。」
院子裡的那些人將這個府院欣賞得差不多了,他們得意洋洋地拿出抵押的房契,進來找李長安。
那位領頭的人正要開口說話,被李長安打住了。
「你們啥也別說了,我們吃過午飯就搬走,你們都等一年了,不至於急於這一時吧?」
那些人以前可是把李長安當烏州的財神爺看待的,不管做什麼可都遠遠敬著他。如今李長安就這麼一點要求,他們也不想做得太難看,都點著頭出去了,說下午再來。
伯明已經在廚房忙活開了,除了蒸了米飯,還煎了好些蔥油餅,再炒了幾道小菜,他完全把姚姑姑的廚房當成自家一樣的使了,他相信姚姑姑不會說什麼的。
待姚姑姑和櫻娘進來後,她們只需做東坡肉了。她們倆並沒把府院之事告訴伯明,伯明還不知道姚姑姑等會兒就無處可去了。
他們在這邊忙著,李長安則在那邊開始收拾細軟。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李長安將家裡的銀兩全拿出來稱一稱,也有一百五十多兩。再加上他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至少也能值五百兩銀的。
他把小廝叫了過來,「李府幾十個家生子,也就你至今沒捨得離開我們。如今我和夫人都沒處去了,你在這兒也呆不下去。府里還有兩輛馬車,除了留給我和夫人一輛,剩下的一輛你拉去吧。你把府里的這些家什拉去賣了,雖然這些都是換過的便宜貨,總歸能值幾個錢,就不要留給那些人了。」
李長安說著又拿出二十兩銀子遞給了他,「你拿這些錢去城郊蓋兩間小屋子,然後娶門親過個安生日子。你不是很會做各式糕點麼,挑著擔子去街上賣,也能養家餬口的。以後日子過成啥樣,就看你自己的了。」
小廝抹著淚,再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拿著銀子出去了。
飯菜都端上桌了,李長安也過來吃飯。他們四人圍著一張小桌子吃飯,神態都挺自然的,好似啥事也沒發生。
吃過飯後,姚姑姑和李長安收拾隨身需要的物件去了。伯明還在那兒擦桌子,收拾灶面。
「伯明,你別收拾了,你收拾也是替別人收拾了,姚姑姑等會兒就要和李大哥搬出府去。」櫻娘接著再把剛才的事說給他聽了。
伯明沒想到他才在廚房忙那麼一會的功夫,李家竟然又遭了一次大難。
「櫻娘,既然姚姑姑和李大哥沒地方去了,不如去咱們家吧。女子學堂不是要蓋成一個大院子麼,讓他們住那兒就好。姚姑姑還可以當教書先生,她懂的東西多、見識廣,還是從宮裡出來的,教養嬤嬤也不一定比她強。以後你和她一起,肯定能將女子學堂辦好的。」
櫻娘朝他擠眼一笑,「其實我和你想一塊兒去了。只是……我擔心李大哥臉皮薄,是不肯答應的。何況李府再怎麼敗落,他們肯定也有一筆錢的,去鄉下蓋個小院子過日子並不是難事。」
伯明也大概了解李長安的脾性,他躊躇道:「李大哥和姚姑姑應該也不會回他們的祖籍長安的,那兒太遙遠了。何況聽姚姑姑說她和李大哥在長安已經沒有近親了,且二十多年沒回去,已經不能適應那兒的氣候與生活習慣。既然要找安身之地,還不如去咱們的永鎮,離得不算遠,氣候與生活習性大致相同。咱家永鎮人口越來越多,生意也好做,說不定李大哥願意謀營生,或想東山再起哩。」
櫻娘搖頭,「怕他已是沒那個心,只想安享餘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