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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老爹聽說櫻娘與招娣都找到活幹了,伯明估計也能去,自然是萬分欣喜,但是聽楊三娘說想讓仲平哥仨也去,卻連忙搖頭,「這可不行,雖然葛地主家一年給他們哥仨總共才七百斤糧食,但折合起來也有兩千文錢哩。何況糧食越來越金貴,還有可能漲價。咱家不就是靠這七百斤糧食往上交賦稅麼,交四百斤糧抵地稅,再交一百斤糧抵人丁稅,還能剩個兩百斤留給自家吃。如今家裡多了兩口人,糧食可不能少,今年自家的玉米收成怕是不能好了,淨是飛蟲,吃掉了不少。」
經薛老爹這麼一提醒,楊三娘也想明白了,「還是你考慮得當,是我糊塗了。葛地主家的是長工活,可不能給扔了,若是執意扔了到時候想再回去,葛地主肯定不願意,怕是還要罵人。而甄員外家要的是短工,指不定哪日就沒活幹了。」
「就是這個理,做啥決定可都得穩當點,別說風就是雨。來,幫我一起推推這棵樹。」
楊三娘與薛老爹合力一推,就將這棵已經鋸得歪斜的杉樹給推倒了。然後兩人抬著這棵樹,一前一後地進了院子。
櫻娘在招娣的房裡幫她一起裁布。說是幫她,其實是跟著她學。櫻娘雖然手算巧的,可她沒有前身的記憶,只能說幹活手很順當,也渾身是力氣,但是技巧這玩意,她還待學習。
招娣可能是好久沒做過新衣裳,裁布時手都是微抖的,生怕把布給裁錯了。
「招娣,你娘家一共幾口人?」櫻娘坐在旁邊閒著,就找她嘮嘮。
「七口人,除了爹娘,我上頭有兩位姐姐,下面還有兩位弟弟。兩位姐姐都嫁在了我們那個齊山的山溝溝里,這次鬧旱災,也不知她們兩家怎麼過活。爹娘昨日傍晚收了公婆五十文錢,就帶著兩位弟弟到縣城裡要飯去了。」招娣說時兩眼閃閃的,眼見著淚水就要落下來了。
櫻娘忙安慰道:「你也別著急,待旱災一過,還能種些雜糧,你爹娘肯定會再帶兩位弟弟回家的。」
招娣卻十分憂愁,「哪怕待夏季來了雨水,爹娘能回家再種些別的,也抵不上什麼事的。我們那山里每隔兩三年就鬧一次大旱災,春季的麥子幾乎都乾死了,那種挨餓的日子啥時候才是個頭啊。」
「可不可以把家遷出來,去別的村落戶?」
「哪有這麼好的事,官府不同意,誰也不敢往外遷。遷到山外來,別人不給地,照樣得挨餓。」招娣深深嘆了一口氣,「還是永鎮這邊好,雖然算不上富裕,至少能吃飽飯。」
就在這時,她們聽到楊三娘在院子裡嚷道:「喲,伯明回來得挺早,快!快去鎮上,甄員外家招短工去開荒,每日九文的工錢,還管午飯哩,快去吧!」
伯明還沒放下柴擔子,就被楊三娘一個勁地催。
「真的?櫻娘知不知道?」伯明放下擔子,四處瞅了瞅。
「她當然知道了,還是她回來跟我說的,你快去吧!可別去遲了輪不上你!」楊三娘急赤白咧的。
伯明來不及問清楚情況,急道:「我只摘到小半袋子野桃,山上的那些都被別人搶摘光了,你們吃吧。」他說完就撒腿往外跑,出院門時回了一下頭,見櫻娘從招娣屋裡走出來瞧著他,他便朝她笑了一笑,疾步跑了。
薛老爹幫著木匠在劈新砍的樹的枝幹,見楊三娘急成那樣,哼笑了一聲,「一點都沉不住氣的娘們。」
楊三娘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薛老爹,然後打開伯明放下的袋子,咂嘴道:「桃都沒長熟就被搶光了。瞧,個頭都這么小。櫻娘,你來把桃洗一洗,不管熟沒熟,大家都嘗個鮮吧。」
她自己拿了一個只是在衣裳上蹭了蹭,便放在嘴裡咬了起來,「嘶……真酸。」然後進廚房端一大盆陳玉米出來,「我去你二嬸家磨些玉米面,家裡剩的不多了。」
櫻娘過來把野桃倒進籃子裡,總共也就那麼五六斤吧,全都是青的,瞧上去都覺得酸。
她打出井水將野桃洗了洗,遞給公爹和木匠幾個,再拿幾個到招娣的屋裡來,「招娣,你也嘗一嘗吧。」
招娣放下手裡的布,接過桃子一咬,「酸是酸,但也很好吃。」
櫻娘被酸得感覺牙齒都掉了,「你娘家在山裡,平時上山應該能吃到不少野果子吧?」
招娣直搖頭,「吃不到幾個,經常鬧旱災,山上的那些樹都是幹了吧唧的,結不出幾個果子,而且還沒等成熟,就被搶摘光了。也有人留過種子,第二年種在家門口,可能是這些種子都是沒成熟過的,根本不發芽,種也白種。」
櫻娘本來是很喜歡吃桃的,可是吃著這種青青的小野桃,她真的有些吃不下去。她心裡暗忖著,等掙了錢,就能買得起大桃吃了,或許還能買來桃樹苗,種在家門口,還怕沒桃吃?
兩人吃過了桃,又接著裁布,瞧著時辰應該不早了,櫻娘和招娣準備來廚房做午飯,只見楊三娘抱著盆子又回來了,臉上紅一片又白一片的。
「他爹,你快去二弟家勸勸吧,那兩口子又鬧起來了。」楊三娘慌裡慌張的。
薛老爹頭也不抬,「鬧啥?成日不清靜的,甭管他們。」
「本來我一直在她家院子裡磨著面,也當沒聽見他們吵,懶得管。可是……」楊三娘欲言又止,她瞅著木匠在這裡,還有兩個兒媳婦也在屋裡,可不能讓她們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