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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明來到灶下,蹲在櫻娘的身邊,雙手放在她的膝蓋上,「櫻娘,瞧你,還真當回事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告訴你我滿了二十,意思是我現在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了!」
櫻娘噗嗤一笑,「嗯,我知道你是大男人,你早就是啦!」她心裡卻笑道,他仍然是個毛頭小子!
吃晚飯時,其他人都吃著招娣做的飯菜,只有伯明先吃著櫻娘為他煮的生辰面,也就是在掛麵里臥了兩個荷包蛋。
雖然一家子伙食已大有改善,近日來也吃過不少魚肉,可是見伯明吃著櫻娘特意為他做的生辰面,大家還是很羨慕的。
櫻娘瞧著叔昌與季旺那眼神,親和地說:「你們倆別瞧了,等你們過生辰時,我也單獨給你們煮。」
叔昌與季旺立馬眉開眼笑,娘不在了,有大嫂來關愛他們,似乎也行。
招娣小聲地對仲平說:「兩個月前你過十八歲生辰時,我忘了煮,來年我給你補上。」
仲平嘟囔著嘴,故作生氣道:「這種事哪能補,還是算了吧。」
大家都極力忍住笑意,誰都聽得出來,仲平這話可是有點酸呢。
伯明吃完生辰面,櫻娘再為他拿一個白面餑餑。大家正吃得開心時,櫻娘忽然開口說:「明日我要去烏州了,得過四五日才能回家。聽說烏州那邊物資豐富,有許多吃的和用的我們都沒見過,到時候我給你們帶好東西回來。」
叔昌與季旺聽了很興奮,家裡最近進帳那麼多,以大嫂平日花錢的手法,他們相信大嫂肯定會帶來不少好東西。
只是伯明臉色忽閃不定,他低頭悶悶地吃著,手上的餑餑似乎咬不動似的。聽著櫻娘說不知能不能碰到姚姑姑時,伯明忽然插嘴問一句:「你不是說……要再等兩日才去烏州麼,怎的明日就要動身?」
「織布坊所剩的料不多了,所以得提前去。」櫻娘見伯明似有憂慮,當著弟弟們的面,她也沒再問什麼。
吃過飯後,招娣忙著包起這些日子以來做好的頭花,明日由櫻娘帶去烏州換錢呢。櫻娘要出遠門了,她當然也得收拾一些行李。她準備洗完澡後再來收拾,當她洗完之後,才發現伯明已經幫她收拾得差不多了。
伯明幫櫻娘往包袱里放了兩身新做的綢衣,還有細棉布新繡花鞋,及手帕、頭花、巾子等物,收拾得還挺全乎。之後他再拿出一個大荷包,裡面裝著滿滿當當的銅錢,一起放進包袱里。
櫻娘一邊擦著濕頭髮一邊走過來,見伯明只是靜靜地收拾著,也不說話。櫻娘拉了拉他的衣袖,「怎麼了?我出遠門你不高興麼?」
伯明回過身來,瞧了瞧她,忽而一下將她緊緊懷抱住,患得患失地說:「我高興,卻又不高興,不知該怎麼說。」
櫻娘有些迷糊,仰頭瞧著他,「你放心,同我一起去烏州的有甄員外家的兩位家丁,還有兩位老婆子。他們以前與姚姑姑一起去過,都是熟門熟路的,一切都會很順當的。」
伯明囁嚅著嘴,好半天才說:「我能陪你一起去麼?不了……還是算了吧,我還是不去了。」
櫻娘見他一會兒說想陪著去一會兒又說不去的,以為他還是不放心這一路的行程,畢竟婦人出遠門沒男子那麼方便。「你別婆婆媽媽的了,姚姑姑去過幾次都順利得很,你有啥好擔心的。你想跟著去也行,正好家裡近日不忙,相信殷管家也不會說什麼的。」
伯明此時又堅定地直搖頭,說不去了。櫻娘雙手輕輕捏住他的臉寵,讓他臉上做出各種奇怪又豐富的表情,還笑著追問道:「你到底在尋思啥小心思呢?」
櫻娘一會兒捏他臉一會兒晃他的腦袋,不停地催他說,有啥事不能擱在心裡頭。伯明被逼得只好說了,「若我跟著你去,別人肯定會說我是你的跟屁蟲,說你出次遠門還帶個累贅,我也擔心會妨礙你辦事。可是……我又怕……你見了大世面後,就再也瞧不上我了。」
櫻娘忽地一笑,原來是為這個呀!「我的伯明咋變得這么小心眼了?前段時日,別人那麼說你,你都沒生氣,也沒有擔心我嫌棄你。怎麼今日就怎麼不信任我了,我瞧不上你莫非還能瞧上別人?」
伯明聽她這麼一說,更急了,「你……還真要瞧別人呀?我可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在說人之常情。姚姑姑她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我就覺得她眼界很高,一般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了。以後你時常跑烏州,與很多男子打交道,會遇到什麼富家少爺或儀表堂堂的公子哥,我在你眼裡豈不就成了一個大土鱉?你回來後,說不定就對我看不順眼了。」伯明一想到這就特別沒自信,他好怕櫻娘見到優秀的男子後,就再也不喜歡他這個當過和尚的泥腿子了。
櫻娘睜大了眼睛,繼而咯咯直笑,「伯明,你是真的在擔心,還是在跟我說笑?我現在是有夫之婦,不是待嫁閨女,你瞎想些什麼呢,怎麼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
伯明憂慮之色並未減去,苦悶地說:「凡俗之人皆有七情六慾,痴嗔怒怨皆由表生,人心易動乃為本性。從古至今,見異思遷的人還少麼,其實這也非本人所願。就像我自從遇到了你,就覺得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此生不離不棄的那個人,哪怕中間有刀山有火海,我也要越過去。若是哪一日,你突然說你遇到了你的真命天子,遇到了你命中注定之人,要與我和離,我該怎麼辦?哪怕我再去當和尚,這六根也清靜不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