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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你這是?」仲平見她這模樣,像是犯了大錯一般。
「我……我把織布這活給弄丟了,姚姑姑她嫌我……嫌我笨,在吃午飯之前就把我趕回來了。」招娣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所以想著先來認個錯才好,可別等仲平來問她。
仲平聽了先是一怔,半晌他才反應過來招娣在說什麼,「哦,丟就丟了吧,以前家裡沒人去掙這份錢,不也過得好好的麼。」
招娣聽仲平說得似乎挺輕鬆,並沒有怪她的意思,她心裡才好受些,再接著蹲下來醃榨菜。
櫻娘見招娣情緒放鬆了些,也就放心了,來到廚房舀水喝。楊三娘正在炒菜,見櫻娘回來了,她樂呵地問道:「櫻娘,聽招娣說你手巧,腦子也活絡,織布活幹得好著哩,半個月後你肯定能留得下來。」
「嗯,應該差不多,只是工錢有點少,才七文的工錢。」櫻娘喝了幾口水,放下瓢,來到灶下燒火。
「七文錢已經不少了,大男人開荒累死累活才九文錢哩。伯明,你進來一下,我問問你,你中午吃了什麼,吃得飽飯麼?」
伯明走了進來,也是先喝半瓢水,「吃窩窩頭、鹹菜,還有大白菜。」
楊三娘聽了蹙眉,「怎麼就沒個好菜,份量夠麼?」
「份量夠,反正我吃飽了。櫻娘說她吃的也是這種飯菜,吃別人家的哪能挑剔,不像自家可以炒好幾個菜。」
楊三娘從鍋里盛起一盤豆角炒青椒後,便來到牆角的一個小罐子裡掏出兩個雞蛋,「我給你們倆一人煮一個荷包蛋吃。」
伯明見了覺得不太好,平時家裡都不捨得吃雞蛋,哪能就他和櫻娘吃獨食呢,「娘,要不就多煮幾個吧。仲平他們在葛地主家吃得也不好,要吃大家一起吃。」
這時老三叔昌跑了進來,嘻笑道:「娘真偏心,還打算偷偷煮雞蛋給大哥大嫂吃哩。」
楊三娘伸手敲了一下叔昌的腦殼,「胡說啥,娘怎麼偏心了,總共才剩六個雞蛋,咱家現在有八口人,一人連一個都吃不上,怎麼煮?」哪怕現在有八個雞蛋,她也不捨得全給煮了。
叔昌抱著腦袋直喊疼,「偏心就偏心吧,大哥你等會兒吃荷包蛋時,給我嘗一口就行。」
楊三娘直轟他,「去去去,快出去,別搗亂。」
伯明尋思了一下,「娘,還是把這兩個煮成雞蛋湯花吧,每個人都能吃上幾口。」
「對呀,我怎麼給忘了,那就煮雞蛋湯花。」楊三娘將雞蛋小心翼翼地磕在碗裡,蛋殼上留了一些汁液,她硬是甩了好久,確保蛋殼上不再剩一點一滴,才將蛋殼給扔了。
伯明忽而想起岳母養雞的事,便道:「要不咱家也去買幾隻雞崽來養吧。家裡為我辦成親酒席,把幾隻雞都殺了,若是不養雞,以後就沒雞蛋吃了。」
楊三娘嘆了一口氣,「家裡那點錢不是要給木匠麼,你的工錢得一個月後才能領,櫻娘得一個半月後才能領,待那時雞崽都長大了,就怕不好買。」
櫻娘在灶下問道:「能賒麼?反正一個月後就有錢還了。」
楊三娘有些動心了,「要不等吃完飯我去問問你三嬸吧,別人家的可賒不到。」
伯明聽了歡喜道:「我現在就去*籠,家裡正好有散木頭。」他跑去了院子,仲平也幫著一起做。
這頓晚飯因為有雞蛋湯花,還有三盤炒菜,大家都吃得很開胃,幸好楊三娘知道大家幹了一日的活都累了,做了好些玉米餅子,每個人都吃得飽飽的才放下碗。
楊三娘在收碗時還說道:「明日晚上我給你們做白面餑餑吃,咱家都好久沒吃過了。」
薛老爹在旁回道:「早就該做了,家裡來了櫻娘和招娣,白面還沒見你動過一次。」
楊三娘被薛老爹說紅了臉,「不是我故意不做,是咱家就剩一袋子白面,還不是想留著過節或來客人吃麼。」
楊三娘去三嬸家買雞,伯明和仲平在院子裡接著*籠,薛老爹抽著菸斗,叔昌和季旺在屋裡下石子棋,櫻娘和招娣在廚房裡燒著一家子需要的洗臉水。
待楊三娘買了八隻小雞崽回來後,各自也都洗臉回房了。
櫻娘與伯明之前接連三夜都纏在一起,這一夜他們只是摟著睡覺,因為干一整日的活確實累了。
沒想到,今夜仲平這邊房裡卻有了動靜。招娣一開始還是坐在油燈下做衣裳,只是燈油太少,慢慢的都快燒乾了,燈芯上只是閃著一絲幽幽的光。
仲平已經上了床,他見油燈已經昏暗成這個樣子,根本看不清東西了,就朝招娣說:「燈都不亮了,別做了,把眼睛熬壞了可不值當。」
招娣揉了揉眼睛,確實感覺眼睛看得疼。這麼晚了她也不好再去廚房倒燈油,只好放下了手裡做了一半的新衣裳。
她來到床邊脫衣褲,仲平也不看她,而是面朝里。當招娣爬上床,睡到床裡邊去時,仲平又翻了個身,面朝外。其實他不是嫌棄她,而是覺得面對面睡會很尷尬。
招娣瞧著他的背,睡得很不踏實,便壯著膽子問:「你真的……不嫌棄我麼?」
前兩夜睡覺,兩人都是一句話都不說,就這麼像挺屍一般,挺久了累了,然後就睡著了。仲平沒想到招娣會這麼問他,他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招娣見仲平良久不回話,以為他就是嫌棄她了,她哽咽地說:「其實……那日你不該留我的,我長得醜,腦子又笨,到手的活都給弄丟了。你本來是可以找個比我強上許多的女人,只不過爹娘去晚了而已。若是現在你後悔了也還來得及,反正我們又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