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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小心腳下,別踩到了!」黎諾看黎玄景不管不顧的樣子,心頭一突,忙出聲提醒。
黎玄景充耳不聞,大跨步上前奔至黎諾身邊。
少年清潤的雙眼已然紅透,他來來回回上下掃了黎諾兩遍,一寸一寸看得仔細。如今他已不是當年的七歲少年,身量比黎諾要高出一個頭來,這樣的距離已經能給人一種壓迫感。
但黎諾卻沒有感到太多的威壓,反而心中一酸——因為眼前少年,晦暗眼中漸漸蓄了淚水。
忽然他轉頭沖外面,大聲喝道:「來人!把應斜寒給朕拿下!」
應應斜寒一愣,黎諾也怔住了,連忙道:「陛下……」
「你叫我什麼?」
黎玄景倏然轉頭,嘴唇抖了幾抖:「別叫陛下。」
他微微擋在黎諾身前,用自己的身軀隔開應斜寒目光,那是一個絕對的保護姿態:「你告訴我,這七年,是不是應斜寒把你藏起來了?」
黎諾心中一軟,柔聲道:「當然不是,沒有人把我藏起來,是我……是我想見你,才求了應大人帶我來的。」
她早就做好很多準備,她和玄景之間有著自己的小秘密,來的路上她已反覆思量過:要怎麼說、要用什麼事才能力證自己就是黎諾。
卻不曾想,她竟什麼都不必說。
看著眼前少年眼眸含淚,卻倔強著不肯落淚的模樣,黎諾才知當初自己錯得多離譜。不知該怎樣做,才能彌補曾經的冷漠與決絕。
黎玄景平靜了些,看黎諾一雙溫和柔軟的眼睛的確並無懼色,想了想,對衝進來的人揮手道:「你們下去。」
旋即轉頭看應斜寒:「你也下去,這沒你的事了。」
應斜寒有些遲疑:「陛下,微臣有事稟報——諾諾流落在外吃了許多苦,她……失憶了。」
黎玄景眉心狠狠一跳,咬了咬牙說道:「那也沒你的事了,朕自有數。還有,諾諾不是你能叫的,給朕放尊重點。」
他揮手,「下去。」
應斜寒只好不再說什麼,抬眸深深看了黎諾一眼,又對黎玄景躬身行禮,無聲退下了。
所有人走後,有眼力見的太監貼心地將殿門關上。大殿中只剩下黎諾與黎玄景二人。
他轉過頭,幽深的目光帶著悲切。
「姐姐……」他哽咽喚了聲,「你、你失憶了?不要怕,不要怕,你是我姐姐,這裡很安全……」
黎諾向外面看一眼:應斜寒和其他人應當都走遠了,她輕輕眨了眨眼睛,溫聲說:「我……我沒有失憶。」
「……」黎諾張張嘴剛想說一聲陛下,又想起方才少年那落寞的聲音,便改了口,「玄景……」
少年眼眸陡然猩紅,他一言不發抿著唇,忽地攔腰抱起黎諾。
大殿上也沒旁的地方,他乾脆走向龍椅,小心翼翼將懷中的少女放在寬大龍椅上。
黎諾沒想到自己連玄景的力氣都不如,被他箍在懷中再放到龍椅上,一絲掙扎餘地都沒有。
剛一落座,她不由窘迫想站起來:「這不……」
「諾諾姐姐……」
黎玄景懶得管應斜寒剛才那句失憶是怎麼回事,只當他有病。不眨眼地看著黎諾,仿佛錯眼她便會消失般,「姐姐。」
他聲線顫抖,像被人拋棄後無家可歸的小狗:「你好好坐著,讓我看看你。」
剛說完,他嘴角忽向下撇,仿佛再也忍不住,不管不顧撲到黎諾懷中大哭:「姐姐!諾諾姐姐!我好想你啊!好想你啊……」
那深切的悲傷仿佛會傳染一般,黎諾不由紅了眼眶,既愧疚又心疼,一下一下摸著黎玄景的頭。
「對不起,對不起啊玄景,讓你這麼傷心,都是姐姐的錯……」
她口中柔聲說著,心裡酸澀的很。多少前輩親身驗證著最是無情帝王家,可到了她這裡,最無情的卻是她。
近一年的光景,她不是沒聽過這位少年君王的政績,既有城府,又有手腕,有扶大廈將傾的本事。
沒想到在她面前,卻仍只是一個剛剛十四歲思念姐姐的小弟。
黎玄景忍了忍眼淚,抬頭望向黎諾,「不是,不是的,姐姐沒錯……你還活著,我不知道你還活著……」
他握著黎諾的手,察覺冰涼,忙搓了搓:「姐姐,這七年你去哪兒了?有沒有吃很多苦?誰欺負了你?你告訴我,我幫你殺了他。」
黎諾含著眼淚連連搖頭:「沒有人欺負我,對不起玄景,這麼晚才來看你。」
黎玄景卻微微笑了:「不要說對不起,姐姐,你還活著,能回到我面前,你不知我有多歡喜。」
「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諾諾姐姐,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我這就封你為長公主……不,只要你喜歡,我把帝位也給你……」
黎諾忍不住微微失笑,心疼地敲了下他額頭:「這叫什麼話,你是皇上,怎麼能做出這種許諾?」
黎玄景道:「這算什麼?不過最微不足道的事罷了。只要你好好的,無論想做什麼事,我都給你撐腰。你別怕,雖然我只十四歲,但我能護得住你。我不會再讓傅沉歡和應斜寒算計你、欺負你了。」
黎諾心頭微微一燙,幾如刀割。
她種下的果,便由她來撥亂反正。黎諾認真輕聲說:「玄景,傅沉歡沒有欺負我,你誤會了。反而是我……傷他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