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頁
「是。」
那就奇怪了,她問,「王爺回府之後,可有來過這裡?」
「回姑娘的話,沒有。」
黎諾點點頭,沒再多問,轉身邁開步子向書房走去。
還沒走到書房門口,遠遠便看見霍雲朗在書房台階下踱步,一雙眉毛緊緊擰著,仿佛陷入什麼困難,糾結無比的樣子。
黎諾心裡一咯噔:霍雲朗一向性子直,也沒什麼心事,難得露出這副鬼表情,難道今□□堂上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嗯……應該不會啊,她剛剛跟系統溝通完,如果有什麼事,她不知道系統也會知道的。
黎諾趕緊快走兩步,她腳步聲匆匆,霍雲朗察覺到回過頭,連忙對她行禮:
「姑娘怎麼來了?」
黎諾指指書房,「沉歡哥哥很忙嗎?」
「唔……還好。」
還好是什麼鬼?說的這麼模稜兩可,黎諾更覺得奇怪了:「我進去看看他。」
霍雲朗連忙攔了下:「哎——姑娘慢著,王爺、王爺今日確實公務繁忙,是不得空見姑娘的。他……大約沒想到姑娘這麼晚還沒休息,並沒有吩咐過……」
黎諾一臉狐疑瞧著他:「沒吩咐過什麼?沒有吩咐過如果我來了要怎麼辦,是不是?」
霍雲朗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是……王爺現在的確抽不開身,他……」
「他的食骨金之毒,發作周期是多少日?」黎諾盯著他,冷不丁問道。
霍雲朗舔舔嘴唇:「九九為期,八十一天一發作。」
那不對啊,距離上次在夏花燈節他毒發還沒有到八十一日,黎諾正算著,又聽霍雲朗低聲說:「姑娘,其實王爺這些年心疾纏身,抑鬱難支,他這毒發作起來和常人有些不一樣。」
黎諾盯著他:「什麼意思。」
「心緒悲慟時,食骨金的確會提前發作,但不是提前過後就結束,到了每個固定周期時……還會再發作一次。」
黎諾一顆心提起來:「不問你就不說,還想著哄我!虧你在這兒來來回回的走,是琢磨要不要告訴我吧?」
她沒給霍雲朗回答的機會,直接吩咐,「你去我房間,找書櫃第二排抽屜里的藥方,那是我寫的鎮痛的方子,照著上面煎一碗藥,再將我的銀針取來,快去。」
霍雲朗沒再說話,匆匆行了禮,便去辦事。
黎諾小跑幾步上台階,一把推開書房的門——
她滿腦子都是那日夏花燈節傅沉歡鮮血染紅面頰,倒在冰涼磚石上的樣子。一顆心被揪著般,生怕自己進門映入眼帘的景象,便是他昏厥的模樣。
他的書房比她的寢殿清冷許多,黎諾眨眨眼睛,看見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對面書桌後端坐著。
——沒有昏倒,甚至面容算得上平靜,只是臉色極其蒼白,幾乎是慘白,雙唇毫無血色。若不是這樣的面色,只看他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正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他闔著雙眸,沉默如一尊雕像,胸膛安靜地起伏。聽見動靜,眼皮輕掀望過來。
見到是她,他很慢地動了動唇,「……諾諾?」
嗓音也是低啞至極,輕得如一陣微風。
黎諾一下子含了淚,三兩步奔過去:「沉歡哥哥,你……這樣的事你怎麼瞞著我?你、你哪裡痛?」
她幾乎不敢碰到他——即便他目光十分平靜堅毅,氣度沉穩,可他的臉色差的不像話,整個人就像是完好的堅硬外殼下,內里已經被打碎的徹底。
傅沉歡壓住喉間上涌的血腥,「你……」不必問了,她這副模樣子,對他的情況必然都知曉了。
他對她一笑:「別擔心,不嚴重。霍雲朗去打擾你了是不是?」
黎諾立刻搖搖頭,「沒有,他沒去找我,是我自己來的。」
「哦……」他怔了怔,聲音低柔,「這麼晚了,怎麼還沒休息?」
他說的很慢很慢,每一個字咬的清晰,盡力將艱難掩飾的很好。黎諾心中酸澀的厲害,忍不住雙手捧起他臉龐,「都這樣了,還說不嚴重!若不是我今天想見你,等著你,你就這樣一個人忍著?」
忍到第二天毒性過去,又沒事人一樣出現在她面前,而她,永遠不知道他這一晚上的煎熬折磨。
傅沉歡英挺的長眉微蹙,「諾諾,是出什麼事了麼?怎麼等著見我……」他有些擔憂,緩緩伸出手去,因為劇痛,即便已經非常克制,指尖仍不可抑止的微微發顫。
黎諾一把握住他的手,順勢挽住他臂彎扶他站起,「你先別說話,我扶你去那邊榻上躺著……」
「你既然不舒服,怎麼還在這坐著?」她說完然後又想,或許他因慘痛沒有力氣,才不得已在這坐著的,這豈不是更可憐。
黎諾雙眼紅紅的仰頭看一眼,分出一隻手攬他勁窄的腰肢,仿佛怕他隨時會昏倒一樣。
傅沉歡默默抿了抿唇。
食骨金之毒發作起來,的確劇痛入骨,但於他而言,無論何等苦楚,都並非不能承受,他可以面不改色的承受千萬苦痛。
相比之下,他更不願軟弱不堪的躺倒,即便只有自己一個人,他也只想以沉默端然面對。
但若身側有人,卻又不同。
更何況還是她。
傅沉歡薄唇微啟,靜了會最終還是將話咽回,安靜地、長久地垂眸望著身邊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