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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來削藩最容易遭到反噬,可傅沉歡卻避的巧妙。如今情形先機已失,他們來不及應對,甚至根本不知傅沉歡還有什麼後手。
顧達海知道自己完了,口不擇言慌亂痛罵:「狗賊!你喪盡天良污衊清臣至此,本侯何曾苛稅百姓?!府中更是清清白白,從你發難至今,可搜出了一兩多餘的貪墨銀子?既未查出,豈敢稱證據確鑿?」
傅沉歡撫掌微笑:「銀子都收起來了罷,家中有父母要贍養,幼子須得撫育。本王明白。」
聞言,顧達海雙唇顫動,布滿血絲的眼死死盯著傅沉歡。
「此案……此案尚未結案,你竟敢株連本侯家人——」
「本王只是給你提個醒。若你與本王無話可說,便由它們代替本王跟你,與你的家人好好談一談。」
他略微抬手,修長清瘦的手指向牆邊掛滿的刑具。
身後兩名親兵立刻上前,取過漆黑沉重的刑具,一言不發向顧達海走去。
漆黑冰冷的鐵梳折射出點點雪亮光澤,一梳下去,連皮帶肉鮮血淋漓。顧達海慘聲哀嚎:「傅沉歡!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傅沉歡漠然轉身,對身後慘叫怒罵充耳不聞。
他來到另一間牢房。
這裡比之方才那間髒污血腥的多,十字架上的人依稀能看出個囫圇人樣,滿身的血跡斑斑,破碎的衣衫和血肉泥濘在一起。
傅沉歡凝眉,平靜道:「信國公已經準備好了,還不伺候畫押。」
旁邊的侍衛應了聲,拿出一張白紙黑字的認罪書,抓過譚洪鮮血淋漓的手,往上按去——
「傅沉歡……我便是化作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譚洪一張嘴,一口血沫湧出來,「即便我治下嚴厲了些……先皇在時都不曾苛責我半句,你不過代行朝政的奴才,竟敢重刑施罪……你無非是想削弱藩王勢力、讓手中權力更加無窮無匹——以滿足你的貪婪與野心……」
傅沉歡恍若未聞,將畫了押的認罪書接過,漠然轉身向外走。
譚洪氣若遊絲,睜開半闔的眼,「傅沉歡……你必定……必定萬劫不復、永世不得超生……」他用力道,「我詛咒你!永墜十八層地獄,連同你心愛的女子也一樣永世不得翻身……」
傅沉歡一頓,聲線陡然森冷:「拔了他的舌頭。」
牢中明滅微光,晃動著忽明忽暗,映得傅沉歡昳麗蒼白的面容有幾分莫測。
走出詔獄大門,傅沉歡的臉色比進去時更加蒼白。
外面的陽光帶著灼人的溫度,而他就像是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在明艷日光下格格不入。
他慢慢從懷中取出小木盒,捧在掌心,慘白指尖輕輕摩挲撫過。
天邊初升的艷陽光芒耀眼,為這片沉朽的土地洗刷出一抹勃勃生機。
天高雲清,山河雋永。
大地煥發鮮活生氣,世間萬物朝氣蓬勃。
唯有他滿身暮靄,哀涼蕭瑟。
傅沉歡手指頓了頓,又取出一方潔淨純白的絹帕細緻小心包裹住木盒,才繼續愛憐輕撫。
諾諾……
別怕,很快了。
很快,朝局穩固,眾生安樂,這份禮物,大約你會喜歡吧。
而我,也可從此抽身,去你身邊保護你,不叫你一個人擔驚受怕。
木盒稜角並不鋒利,撫摸時卻仿佛摸上一柄寒涼刀刃,割在手指,那疼痛卻直直落在心尖。
傅沉歡薄唇翕動,片刻後抿緊,直至泛白。
諾諾,沉歡哥哥無能,終究尋不出雙全之法。
我洗不乾淨骨頭了。
可是,我願落十八層地獄,走阿鼻道,渡九泉水。
待見面,求求你,不要厭惡我髒。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評論前五十紅包哈~
上一章差點不認識「卡」這個字了,我檢討QAQ
——
第28章 她的聲音
傅沉歡踏入皇家校場時, 黎玄景正搭箭挽弓,微闔左眼瞄準靶心。
滿張的弓弦驟然繃直,箭矢如流星般直直扎進紅心正中,又穩又准, 氣勢萬千。
射完一支, 他從箭筒中再撿出一支。
身後的太監看見攝政王來了, 一揚頭正想稟告皇上,傅沉歡似有所察, 微微抬手制止他。
此刻他並未覆住眼睛, 黑白分明的鳳眸空蕩蕩,如平靜的潭水般不辨喜怒。他看向黎玄景的方向,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侍奉的太監不敢多嘴, 背脊更彎低下頭。
黎玄景又一箭射出。
準頭極好,直直射入第一支箭的尾羽, 將先頭那支箭劈成兩半後穩穩釘在靶心中央。
他垂下眼,眸心泛起波瀾,眼珠微微向側面轉了轉,卻並未回頭。
他直直正視前方, 目光是少年人獨有的鋒利, 旋即若無其事的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箭, 信手一拋。
羽箭揚在半空, 黎玄景立即高抬玄弓, 右手連著箭尾弓弦一起抓牢。
箭射出的力道之狠,直直打穿了靶心仍去勢不減, 直射到靶子後面草叢裡。
黎玄景沒有再取箭, 默默站了會。片刻後他回頭, 看著身後不遠處佇立的男人。
「你看朕的箭術如何?」他冷不丁發問。
他與傅沉歡說話從不帶任何稱謂, 按理,他應當叫他一聲王兄,或者以皇帝之名賜給他一個封號。但傅沉歡從未提及,黎玄景更是渾不在意,就這樣模稜兩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