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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相識多年, 感情素來深厚。段淮月自有江湖地位,而龍州軍眾人亦有朝廷要職, 但難得所有人將這些都看得很輕。
霍雲朗親自上前,段淮月沒有任何反抗之舉,他似乎漸漸冷靜下來,只低聲說道:「好。今日種種, 我記下了。」
他語氣低沉, 大有怨懟之意, 黎諾心中一酸, 忍不住上前想與他說話。
傅沉歡一言不發攬住她, 沒讓她去,輕聲道:「諾諾, 不急。待我審過凌釗, 會親自與望舒談。」
他垂眸看她素白的小臉, 心臟抽痛, 「他突遭巨變,思緒偏激,你先不要單獨見他。」
這言語中的憂慮顯而易見,黎諾明白他的意思,不想讓他為難,只好壓下心頭焦急,點點頭。
傅沉歡轉身吩咐他們將凌釗押下去,段淮月也由霍雲朗親自送回房間,暫時看管。
傅沉歡恨不得立刻審問凌釗,從他嘴裡撬出所有真話,但見黎諾有些迷濛不安的樣子,他心中發苦,才發覺自己還沒有向她交代幾句。
他低聲道:「諾諾,今晚之事,帶我審完凌釗,自會向你一一言明。我……並非恩將仇報,只是此人心機深沉,決不可信,偽裝數日……」
頓了頓,他還是沒有說那些可怕的可能性。在證實之前,他不願意讓她多挨一刻的驚嚇。
黎諾聽傅沉歡如此解釋,心中一疼,柔柔牽他微涼的手指,「沉歡哥哥,我清楚你的為人,知道必定事出有因,不會那樣想你。段大哥的話……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他一時激憤,說的不對。」
聽著那軟甜溫柔的嗓音,傅沉歡心中若有暖流淌過。段淮月如何他不在意,只要諾諾不厭他便是。
傅沉歡忍住沒有吻她,只摸摸她的小腦袋:「你乖,就在原樂身邊待著。等我出來將一切因果解釋給你聽,我們再一起去尋望舒。」
黎諾很乖:「我知道,我不讓你擔心。」
傅沉歡閉上眼睛,輕輕抱了抱她細弱的身軀。
一如既往的溫暖有力,黎諾躲在他懷裡,心中卻始終有一抹慌。
她無法不擔心,凌釗對她怨恨至極,絕不可能輕易放過。傅沉歡這一去,難以想像凌釗會說什麼,後面還不知會何種光景。
黎諾下意識伸手揪住傅沉歡衣袖,「沉歡哥哥……」
「我……」她不敢將擔心表露的太明顯,「我看出那個人很恨你,他擅長用毒,你一個人去要小心,我在外面等你。」
傅沉歡微微笑了笑,眉宇間一片溫和——同樣的事情,雖然她和段淮月立場不同,但也未對他有任何的懷疑與嫌惡,永遠站在他的立場,為他著想,給予它毫無保留的溫柔。
他心中輕嘆一聲,抱了抱她。
「好,我的諾諾不怕。」
他在她耳邊低聲道,「我很快回來,什麼事都不會有,你安心。」
……
這裡最偏僻的一間房舍臨時作為審訊之地,傅沉歡踏入時,凌釗的傷口已經被好好包紮起來,不再流血。
他整個人臉色灰白,垂頭半闔著眼。重傷後精神不濟,卻並沒有暈過去。
聽見門口有人進來,凌釗抬起眼,虛弱面容上那雙滿含恨意的眼睛更加雪亮。
「雪徹……老天待你當真是不薄啊……」
因為斷臂後的劇痛,他每說一句話都要喘.息好久,「你從生下來……就被天監司闢為災星降世,在玉華殿……暴雨中……整整兩天一夜洗刷你身上的災厄!哈哈哈你竟然沒有死……竟然這都沒死!你的命,真是硬讓我刮目相看……」
傅沉歡一言不發在他對面坐下來。他身形挺拔,氣度凌雲,無需任何言語,整個人已是一柄出鞘利劍,凜冽不可犯。
凌釗看著眼前這樣出色的男子,心頭仿佛有把刀在割,恨意讓他的聲音都變了調:「皇子之命,賤奴之身……七年啊,在皇宮七年,我明明已經快要把你磋磨死了哈哈哈哈……」
他瘋瘋癲癲的笑:「當時殺了你多好,殺了你多好啊!為何偏偏一念之差……一念之差把你送到夏朝去!原以為是更深地獄,卻不曾想機緣巧合,竟讓你做了傅闕的兒子,你說——你是不是也太好命了?」
傅沉歡沒接他一個字:「我不想浪費時間,便開門見山了。我不殺你,也不折磨你,做個交易吧。」
凌釗的笑聲戛然而止。
不可置信的神情迅速爬上他的臉:「你什麼意思?」
「你沒有立刻殺我……把我關起來,難道不是為了折磨羞辱麼?」做交易……凌釗忽然雙眼一亮,「你莫不是……」
反應過來後,凌釗的笑聲更加瘋狂,由於重傷疼痛,那聲音仿佛悽厲的痛嚎:「哈哈哈哈……你、你竟是為了一個女人??你——你為了她,竟要與我這個絲毫沒有翻身餘地的人做交易??」
傅沉歡道:「我知道你肯做。」
他知道以凌釗對他的恨,既然發現軟肋,他不可能不對諾諾下手的。
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解決這件事,一刻也不想耽擱。在這一瞬,在他心中,他們之間的深切仇恨已經變得微不足道。
他們可以互相給予對方想要的東西,那便無需廢話。
「是啊,是啊,你們在這兒呆了這麼久,那個小姑娘現在的身體狀況,大概是不太好……」凌釗的笑聲慢慢停止,若有所思,「我倒很好奇,你願意為那個女人做到何種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