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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里,雪溪為人淡薄,不太像是會說這樣的話的人,但……若是因為處境艱難而不得不低了頭,以自己為紐帶尋求攝政王庇護,也倒還不算奇怪。
因為之前他的幫助與保護,她對他心存感激,只是立場不同,她仍然忍不住暗暗戒心。
連她自己也沒注意到這其中細微的情感變化:她一顆心,已然微妙的偏了。
還沒想好怎麼說,忽然原樂很有目的性地重重咳嗽一聲。
黎諾看向她,只見她向門口努努下巴。
她似有所感,回過頭去,果然看見傅沉歡站在門前。
稀薄的日光透過雲層落在他身上,他的容顏清冷出塵,姿容絕色。只站在那裡,就仿佛令天地顏色都黯然幾分。
那雙渙散的眼望向這邊,也不知看了多久。
黎諾下意識綻開一抹笑,連忙跑過去:「沉歡哥哥,你今日回來的早呀。」
他生的挺拔,她需要仰著頭才能望見他的表情——他的神色很模糊,蒙了層煙煙霧雨般看不真切。
下一刻,他才低下頭,眸光柔軟溫和下來,對她彎唇,笑容有一種惹人心疼的沉靜。
黎諾心微揪,不由自主輕輕牽住他袖口。
雪溪倒很識時務,見到傅沉歡不卑不亢,走過來行禮道:「見過王爺,在下例節拜訪,給您請安。」
傅沉歡未發一言。
雪溪笑容僵硬些,「……禮已送到,在下便不多叨擾王爺了。」
傅沉歡側臉,如山如刀的目光沉沉落在他身上。
「諾諾不是你能叫的。」
「若有下次……」冰涼鋒利的語氣堪堪停住。
然而,他身上的戾氣與殺意,就連沒有承受他目光的黎諾都感受到分外明顯——因為傅沉歡面對她時,向來溫柔憐愛,讓她有時恍惚覺得他依然是從前的他。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會驚覺:這個男人並不只有在她面前的溫潤無害,他殺人如麻,血腥與冷戾早已深入骨髓。
黎諾沒來由心慌,手驀然一僵,念頭微轉下卻忍住了衝動,緩緩滑下,握住傅沉歡垂在身側的手掌。
他的大掌冰涼,她手指乖巧鑽進他指縫間,與他十指相扣。
漸漸地,那股忽突如其來掀起的殺厲之氣慢慢平息下來。
傅沉歡眸光微閃,慢慢反扣住黎諾的手。
這六年的漫長時光,幾乎將他心性磨練成了另一個人,他很少記起從前溫和的模樣,只有面對她時,才會本能的柔軟下來。
但這涼薄一面,他萬萬不想讓諾諾看見。
好在她過來牽自己的手,站在自己身邊。
她在他與那個人之間劃下一條涇渭分明的線,而她在線的這一端,她選擇的是自己。
選他就好。
雪溪看著眼前景象,微微動唇卻並未說出什麼,只是再次拱手告辭:「王爺公務繁多,在下日後再來拜訪,這便告辭了。」
傅沉歡一聲也沒應,甚至再未看他一眼。
雪溪走後,原樂也摸摸鼻子,對四處值守的侍衛一揮手,把人都清走了。
偌大的前院中,只剩下傅沉歡與黎諾兩人。
傍晚的風靜悄悄,就連落葉划過地面的聲音,都是寧靜溫柔的。
傅沉歡抿了抿唇,輕聲道:「諾諾,你的身份,其實……」
黎諾望著他,實在不確定他會說出些什麼。
「……只是權宜之計,是對外的身份。我們從前的事……等你身體再好些,我都原原本本告訴你,好麼?」
當然好,黎諾暗暗松下一口氣。
她自然知道傅沉歡的坦誠,但只要他不在此時此刻坦誠就好,不然真的很難收場。
再說,他實在不用這么小心翼翼,明明他在為她著想——安王做了多少缺德事,安王之女的身份套在身上,只會讓她難以立足。
黎諾說:「我知道了,你放心,你對我好,我心裡都明白的,不會讓你做為難的事。」
傅沉歡笑了,低低嗯一聲。
雖然他在笑,可笑意卻淡,從方才她看見他站在這裡時,他便一直是這種不太開心的樣子。
「沉歡哥哥。」 黎諾叫他。
傅沉歡垂眸,微微挑眉。
他天生一副好容顏,加上這挑眉的動作,實在濃顏艷殺,黎諾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回過神,她忍著笑,戳一戳他筋骨分明的手背。
「你生氣啦?」
「沒有。」
「真的嗎?」
「……嗯。」
黎諾湊近了點,「生氣要說。」
傅沉歡極淺彎唇,「不生你氣。」
不生她的氣,那是生雪溪的氣、還是生他們兩個人的氣?從前加上這次,黎諾看得出來,傅沉歡介意自己與雪溪在一道——她站在霍雲朗面前的話,他就沒有這樣大的反應。
黎諾歪頭看著他,他目光略有閃躲低垂著,那種不會爭取的模樣有些可憐,還有一絲可愛。
黎諾直接問:「不是生氣,那是吃醋?」
傅沉歡的眼睫極輕顫了兩下,沒說話。
她看著,也不知怎麼忍不住笑了。
「沉歡哥哥,你過來。」
她的要求,傅沉歡一向不遲疑。他們二人距離已不算遠,傅沉歡從善如流靠近些,守著心中底線,在她身前一丈處停下。
這個距離,黎諾必須仰頭才能望著傅沉歡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