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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個事她好奇:「雪溪,你怎麼能看出那是墮箱奴的?」那人並沒有在箱子中,自己完全沒有聯想到。
雪溪說:「因為只有他們的背脊才會佝僂成那樣的弧度。」
他搖搖頭,神色浮現幾分悲憫,「墮箱奴起源於北漠,本是一種剝奪人格的刑罰,我在那裡生活二十幾年,見過許多這樣的成年奴隸。後來,這種形制的奴隸漸漸流傳到夏朝。百年前夏朝成明帝在位時,將這一道刑罰推向了殘酷巔峰,幾乎平謂於宮刑,成為最為嚴酷的喪失尊嚴的刑種。」
雪溪嘆了一聲,「夏朝君主用起這手段更加得心應手,這些奴隸在此,屈辱更甚北漠。」
黎諾低垂著腦袋不說話,也不知道想什麼。
片刻後雪溪回神,歉然道,「好了,我本不該說這些,沒得打擾了你的興致。好不容易讓你陪我出來走走,我們不說這些了。」
他們繼續往前走。
走了好久,黎諾漸漸把此插曲拋之腦後,她邊走邊看,看到好玩的忍不住多看兩眼,一個沒注意,雪溪已經走到她前面。
他今日穿了一身潔淨的白衣,墨發半束丰神俊朗,背影挺拔如松,乾淨又清冷。
這身打扮從背面看,更像傅沉歡了。
黎諾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場景這個時間,看他這樣背影覺得莫名彆扭,連忙邁開步子跑了幾步,喊道:「雪……誒,你別走那麼快,等等我呀。」
……
傅沉歡的身影幾乎消匿在夜色中。
他孤身一人,與周邊三五成群的熱鬧格格不入,墨色衣衫和束得鬆散的頭髮被風吹起,因為瘦削顯得空蕩單薄。他走在街上,仿佛只是深重黑夜的一部分。
他走的很慢,每一步處在地上那一點點金屬聲音,也被這夜色的歡聲笑語全然淹沒。
唯一有些引人注目的,便是他的眼睛上覆了一條二寸寬的黑色布條。
這樣蒙住眼睛,走起路來仍然不見狼狽,甚至步履沉穩,偶爾還提前閃避說說笑笑的行人。好奇之人經過,時不時會轉頭多看兩眼。
傅沉歡對這些偶爾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全無反應。
他安靜地走在大街上。
這鬧市中千萬道熙熙攘攘的聲音如同無數細小的水流,聚攏又分散,在他腦中,每一道都條分縷析清楚無比。
這其中有不少年輕姑娘嬌俏動聽的聲音,或撒嬌,或羞澀,但卻沒有一道是他日思夜想的嬌甜嗓音——是了,他答應過陪她一起看夏花燈節的,但最終卻食言。他們最後也沒去成。
所以他的諾諾再也不肯給他機會,讓他彌補。
「哥哥,我們買個花燈吧。」
「餵——你這人怎麼這麼呆呀。」
「我走累啦,背我吧。」
傅沉歡一邊向前走,一邊怔怔地聽著他人的笑語:若是他的諾諾,這時也定會在他耳邊盈盈說個不停,她最會撒嬌,讓人心軟憐愛的緊,卻不知她喜歡什麼樣式的花燈,他今年要買哪一盞……
每一年,他走在這裡,都如同行走在刀山火海,這裡每一聲歡聲笑語都如同片片利刃,無情地將他割成碎片。
「誒——你別走那麼快,等等我呀。」
忽然,鼎沸人聲中突兀響起一道清脆嬌甜的聲音,仿佛石子投入平靜湖面,圈起陣陣漣漪,這一切的平衡都被打破。
傅沉歡身軀一震,猛然回過頭。
諾諾?!
作者有話說:
評論前五十紅包~
然後寶子們,作者菌這兩天陽了,免疫系統自嗨中,人已燒暈,所以一天一更(存稿箱哭泣.jpg)等我好了多寫點哈,另外大家也要做好防護,愛你們~
(改了一下作話,上一版可能有誤會?不請假哈,還是日更,就是可能字數少點,嗚嗚)
——
第29章 出手相救
諾諾……
雙眼上覆著的黑布將最後一點光感也盡數擋住, 他的世界一片漆黑。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敏感的耳力。
而此刻,除了人來人往不斷從身邊經過的聲音,便只剩下和之前一樣的洋洋歡語。
那些笑聲散落在風中,熱鬧與歡樂都與他無關。
傅沉歡失魂落魄, 踉踉蹌蹌向前走。
他聽見了的……
他分明聽見了, 不會聽錯的。諾諾的聲音, 他終此一生都永誌不忘。
「諾諾!」他倉惶喚。
「諾諾——諾諾……」
男子步伐亂了,一走得快便顯出狼狽來。他每一步都吃力地磕在地上, 有時顧不得躲閃迎面走來的人群, 還會被撞的身形一晃。
「諾諾……」沒有聲音了,他只聽到了那麼一句話。
世間那般吵嚷,他卻覺得如此安靜。
傅沉歡失魂落魄佇立長街中央, 慢慢抬手,將覆眼的黑布帶取下。
他鮮少出門, 此刻又打扮的簡單,尋常百姓沒有幾個人認識他。
一雙失去風華的眼眸黯淡無光,點點燈火映在他黑白分明的眼中,也只是安安靜靜的, 毫無光波流轉。
傅沉歡攥緊手指, 長卷睫羽止不住輕顫。
是了, 這世上真有奇蹟, 大約也不會降落在他傅沉歡頭上吧。
段淮月說他抑鬱成疾, 滿心妄念,這樣苦熬下去遲早油盡燈枯。或許此時, 正是如他所說, 自己終於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