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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走上前來,「你說他這樣喜歡你,若你死了,他會不會傷心欲絕、甚至為你殉情?」
凌釗步子邁的壓迫,但黎諾不願後退失了氣場,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望著他:「當然不會。」
「再喜歡我能連命都不要?殉情不過話本中的傳奇而已,古往今來,有幾人會這麼傻。」
「不錯。但如果呢?萬一他便是這樣鳳毛麟角的痴情種,」凌釗道,「你怕不怕我殺了你?」
黎諾道:「我不怕。」
「凌先生,恕我直言,無論你將與何種方法傷害傅沉歡,都不會用此下策。現在這裡只有你我兩人,若是我死了,必定是你下的手。我畢竟是他身邊的人,以他的驕傲心性,最後雖不至於痛不欲生殉情而死,但一定會拉你下地獄。」
凌釗停下腳步,饒有興致地看著黎諾。
黎諾頂著這種目光壓力,將剩下的話說完:「我看得出你很恨他,但是正因為這種恨,你更不會讓自己搭上性命,因為你覺得不值得。」
「哈哈哈哈……」凌釗忽然大笑起來。
「你是一個很有趣的孩子。」他說,「有膽量也有城府。看穿了我的心思敢直接叫破,是讓我沒想到的。但是,黎姑娘,我也未必讓你死,其實我有很多辦法讓你生不如死,而傅沉歡束手無策。為了救你,他只能毫無尊嚴的求我,這樣鈍刀割肉的滋味,豈不來的更痛快?」
說話間,凌釗已經站到黎諾面前,他們二人相距不過兩丈。銀白色的面.具森然,為他更添兩分陰鷙。
黎諾手心微微沁出些汗,她不動聲色輕輕握緊,「你當然可以這樣做,但是有一件事你還沒有搞清楚。所以你並沒有直接下手,而是在這裡嚇唬我、試探我,其實無非是想讓我解答你的疑惑,不敢對你撒謊罷了。」
「哦?」
「你很好奇,我為什麼要裝失憶。你擔心我們兩人之間並沒有表面上那樣情深意重。」
凌釗偏頭笑了。
「你是這麼想的?」
黎諾思緒轉的極快:其實她並不確定凌釗心中究竟在想什麼,但他沒有直接動手,證明必然有猶豫。她必須抓住目前唯一讓他有可能猶豫的機會。
黎諾穩了穩心神,平靜道:「凌先生,我看的出來,對於您來說,僅僅殺了傅沉歡是不夠的,你想讓他在煎熬與折磨中痛苦死去,所以才將主意打在我身上,可我觀之,這是一條下策。」
「說下去。」
「您的想法固然夠狠辣,但也有風險,因為你把對傅沉歡的折磨全部落在了一個『情』字上。他情深,也許他會像你所希望的那樣生不如死;可如果你的所作所為,只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那無論我有多麼悲慘,他也只會殺了你來泄憤罷了,自身並不會覺得有多痛苦。」
「而你,既達不到自己的心愿,慘死在他刀下,又損失了我這樣一個可靠的盟友。」
凌釗眼睛一點一點眯起來:「盟友?」
「是。」
凌釗微微抿唇,長久的盯著黎諾:他們初到那日他便仔細看過,不怎麼明白傅沉歡究竟喜歡她什麼。單論容貌,的確是個絕色少女不假,但看上去善良柔弱,軟綿綿的性子毫無可取之處。這樣的女人,天下間要多少有多少,沒有人會為一個美麗廢物連命都不要。
若不是看傅沉歡對她實在算得上用心,他根本不可能從她身上打主意。但沒想到,卻聽到令他更感興趣的內容。
凌釗微微歪著頭,若有所思的笑:「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有意思許多。黎姑娘,所以——你為什麼要裝失憶呢?」
黎諾略一沉吟,慢慢說道:「凌先生,這天底下恨傅沉歡的人不止你一個。誠然,痛失所愛是至痛至苦,但若是知道心愛的人並不愛自己,甚至死在所謂愛人手中,是不是更悲慘可笑?」
「你什麼意思?」凌釗面.具下露出的一雙眼睛銳利異常,「你也想殺傅沉歡?」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黎諾,這個嬌弱柔稚的姑娘,她一雙眼睛比天上的月色還要乾淨,完全想不出她會是一個暗藏殺心,步步為營的人。
片刻後,凌釗冷笑兩聲,「小姑娘,你別想騙我。我雖然不知道傅沉歡對你究竟用情有多深,但他定有真心。你既然獲取了他的信任,在他身邊,豈不是有無數次下手的機會?」
黎諾啞然,「無數次?不見得吧。」
「凌先生,我不懂武功,也沒有人手,只不過孤身一人。可他武功蓋世,機警聰敏,躲過的明槍暗箭想必早就數不清了。我若想憑一己之力動手殺他,總要耐心等待機會,尋求一擊必中。如若不然,我未成事卻殺心暴露,他豈會容我?」
凌釗沉吟良久,目光漸漸變得深遠,似乎在掂量黎諾話中的真實性。
一個人好端端的,怎麼會裝失憶騙一個人?這本身就是一種處心積慮。無論最終目的具體為何,且看他千里迢迢帶她尋醫,想要治好她的病,而她卻始終隱瞞——這太不對等,她總不可能是為了對方好。
這樣看來,她對傅沉歡似乎的確沒有真情。
黎諾見凌釗默默思索,不再說話,心中暗暗緩了口氣:他應當是有些信了。
畢竟她身上自帶的矛盾和這套說辭,完美的無懈可擊。就算是再謹慎的人,也不得不相信,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目的。無論哄騙雪溪應斜寒他們,還是拿來對付這個凌釗,都不會叫他們找出任何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