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頁
「可是我實在太無能了,只要能殺傅沉歡……」黎玄景閉上眼睛,「就算出賣這身皇族之血,我也完全不在乎,我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出身,是皇子或是平民。可是……姐姐,求你不要對我失望。」
上首的牌位寂靜無聲,在靜靜的燭火下,竟有一種悲憫的意味。
黎玄景看了許久,又重複道:
「你不要對我失望,我知道你委屈,絕不可能放過傅沉歡,我一定會為你報仇。」他輕聲,仿佛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想找人安慰一般,「其實當不當皇帝,都沒什麼所謂,我根本不感興趣。我只想將算計你、傷害你的人送上黃泉,如果你還像從前那樣憐惜我,疼愛我,就多來夢中看看我吧……」
他正靜靜說著,忽然聽見外邊鈴聲輕響,黎玄景眉心一皺,一抹不耐煩的情緒湧上眉頭。
他咬了咬牙,深深吸一口氣,儘量平靜著語氣:「姐姐,我去處理一些事情,之後再來看你。」
黎玄景走出內室,外邊跪著的小太監戰戰兢兢稟報:「啟稟陛下,應大人求見,在門外候著呢。」
「宣他進來。」
黎玄景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一掀衣袍坐在寬大的龍椅上,懶懶靠在一邊,盯著門口,一隻手在桌上敲來敲去。
應斜寒一進來就看見黎玄景這副懶洋洋的模樣,當下也沒說什麼,行了個禮,開門見山:「陛下,微臣深夜來訪,望陛下勿怪。明日傅沉歡就要動身了,微臣懇請陛下下一道聖旨,准許雪溪同行。」
黎玄景道:「雪溪是北漠質子,不得踏出京城,他有什麼資格去青川。」
「正是如此,微臣才來請求陛下的特赦。」
黎玄景冷冷笑了一聲,「你這又是有什麼好計策?怎麼連雪溪都扯上了?他只不過一個無權無勢的質子,就算去了,能做什麼?」
應斜寒沉默了一瞬間。
他慢慢抿唇,斟酌著說:「微臣與傅沉歡之間早已勢成水貨,彼此很難在對方身邊塞人,但雪溪卻不一樣,他有他的身份引人注意,沒有人會想到他這麼快已成陛下的人。這樣一來,他便可以做為我們的耳目,通過他掌握傅沉歡的動向,也可尋求機會……」
「停,停停停,」黎玄景揚了揚手,扶額低笑,「應斜寒,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還是說實話吧。你這樣說的不盡不實,朕聽在耳中怎麼相信、怎麼下這道聖旨?還是說,你現在已經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他本就不耐煩,耐著性子聽到此處已經忍不住了,開口言辭犀利:「換做是你,聽這種既無前言又無後語的話,上來就直陳雪溪可以做為耳目,你會相信麼。他雪溪何德何能能在傅沉歡身邊潛伏?他們是親兄弟不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他絲毫不留情面,應斜寒神色未變絲毫,只是略一遲疑:「微臣……」
終於,他沉聲道:「陛下,這其中——確實有一段糾葛。實際上傅沉歡近日甚是奇怪,他竟對一位女子動了真心,很是寵愛信任。而這位女子於雪溪頗有淵源,曾經在她瀕死之際,為雪溪所救,是一份莫大的恩情。」
黎玄景聽明白了,略略抬了抬眼皮:「你的意思是,你口裡所說的這位姑娘,願意替朕辦事?從她入手,通過雪溪穿一條線。」
「是。」
他直勾勾的盯著應斜寒,神色一如之前那般漫不經心:「應斜寒,你不是在跟朕講故事吧。」
他說的這一段話,每個字他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只覺得好笑,「傅沉歡對一位女子動了心……不知是哪路天仙下凡啊?他不是一向裝出一副守身如玉,用情至深的樣子,怎麼這令人做嘔的面.具就不接著戴下去了?朕還以為他要為朕的姐姐終身不娶,差一點都要被他感動了哈哈……」
黎玄景連連冷笑:「這女子更是奇怪,攝政王大權獨攬風頭極盛,她既得寵愛,怎麼不好好想想如何籠絡傅沉歡的心?反倒要跟我們攪和在一起,這對她有什麼好處?朕從沒聽過比這更好笑的笑話。」
應斜寒低著頭,眉心一點一點擰起,墨黑的眼珠微微幾轉。
這位小皇帝七歲登位,到如今六年過去,成長速度確實驚人,已經無法用真假參半的話來糊弄。想讓他相信,必須再亮出一些牌。
應斜寒慢慢開口:「回稟陛下,微臣並非玩笑,這位女子——實則就是前些日子傅沉歡所言尋回的康靖伯府孤女。當時他請您明發詔旨,承認這位姑娘的身份,您應當還有些印象的。雖然康靖伯府已經覆滅,但這姑娘並非全無棲身之處,然而,她從回京以來便一直居在攝政王府上,這於禮不合,豈是一位未出閣的女兒家自願的?即便傅沉歡對她有意,強取豪奪,但她卻未必因為他位高權重,便對他有情。」
「況且,當年康靖伯一家遇難,乃是受傅沉歡的指派南下,算起來,傅沉歡也算間接害死她全家的兇手。她雖是一介柔弱女子,卻也有胸襟骨氣,自然不願意委身仇人。」
黎玄景靜靜聽完。
臉上玩世不恭的懶散略有收斂,他沉默一會兒,「康靖伯……朕對他有些印象,是個難得忠厚老實的人,老實的有些愚笨憨傻。他的女兒,朕倒可以略微照顧些……既然她不願意呆在傅沉歡身邊,朕想辦法給她指個去處就是,不必攪和這些污糟事。」
應斜寒勸說:「陛下,那是個有主意的姑娘,只怕父母之仇未報之前,並不甘心安然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