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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陽側躺在床上,拿手撐頭看向他,「邢大人,你心裡是不是恨死本宮了。」
答案顯而易見。
見他依舊沒理,明陽抬頭看了一眼隔壁,自嘲一笑,「本宮還真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沒料到邢大人竟然如此痴情。」
她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反悔,因為他覺得三娘子安全了。
有裴安護著,能不安全嗎。
所以,他邢風才會在關鍵時候,給她來這麼致命一擊,寧願死也不願幫個忙將她娶了,讓皇上毫無後顧之憂地將她送去和親,送到北國人的手上。
不過這事怨不得他,是她自己先對他不義。
「你說,他們在隔壁,這會兒在幹什麼呢。」明陽真不是為了刺激邢風,純屬好奇。兩個毫無瓜葛之人,半路被逼成親的人,當真能有什麼感情嗎?
這回邢風終於有了反應,臉色一沉,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對她破罐子破摔。
行,又惹急了。
「放心,他們知道你在本宮這兒,不會有什麼動靜,本宮將你叫來,是不想讓你睡馬廄,你邢大人太乾淨,怎麼能讓那種地方,玷污了你。」
邢風諷刺道,「邢某如今怕是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是,他名聲讓自己毀了。
他其實寧願睡馬廄,也不願來她這兒,是她逼迫的,「抱歉,本宮純屬是走投無路,才生了如此下策將你拉下水,你放心,本宮臨走時已經求過了父皇,等你在南嶺待上兩年,他自會將你調回去,官復原職估計有些困難,但在京城謀一個小官,不成問題,以你的能力和本事,完全可以東山再起。」
邢風沒答,臉色的諷刺之意愈發明顯。
明陽嘆了一聲,黯然傷神地道,「成,還是騙不了你,本宮都要被送出去了,皇上應下的那些什麼話,能有什麼用呢,你將來還是靠自個兒吧,嶺南雖荒,你耕出一塊田地,餬口沒問題。」
她又道,「你的人生是本宮害的,你遭了難本宮心裡也難安,但那樣的災難突然降臨下來,本宮也不能坐以待斃是不是,邢大人,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只是剛好本宮的自私,犧牲到了你,如果可以重來,本宮可能當真不會選你這個刺頭。」
邢風臉色漠然,垂目繼續寫信。
明陽看了他一眼,認真地問道,「真不與本宮一同去嗎。」
「邢某祝殿下一路順遂。」
明陽也沒為難他,不去就不去吧,以他的個性,要真被她帶去北國,說不定半路就該自絕了,「那就勞煩邢大人,再送最後一程,等本宮到了北國人手裡,你便徹底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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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斜照在了廊下的一排柱頭上,隊伍整裝好,再次出發。
路途依舊沒什麼風景,實在無聊,芸娘挑了一本書勉強瞧了起來,可瞧不上幾頁,便生了困意,歪在榻上睡了過去。
好幾次醒來,都見裴安盯著手裡的書頁,神色認真入神,似乎那書里有什麼吸引他的東西,半點都不覺得累。
正揣測,他開了口,「路途一向如此,枯燥無味,等到了建康後,你買點自己喜歡的書籍拿上車,打發一下時辰。」
芸娘點頭。
但她不是很想看書,等到了建康,她還是去買副象棋吧,她還從未同狀元下過棋呢。
第二日中途只休息了一回,到了晚上,也沒有驛站可住,一行人原地紮營。
天空漆黑一片,不見半顆星辰,夏夜又悶又熱,草叢裡還有蚊蟲,芸娘沒了賞景的興致,坐在屋裡的冰塊前,同青玉聊天。
裴安去了趙炎那,遲遲沒回來,見夜色已深,芸娘洗漱完,留了一盞燈在床上,自個兒先歇下了。
半夜時,芸娘醒了一回,睜開眼睛,裴安不知何時已經躺在了她身旁,一頭墨發散在了雙人枕上,同她的髮絲纏繞在了一起,一時分不出彼此,耳邊蟲鳴聲傳來,夏季的夜仿佛格外的寧靜。
也不知道為何,內心突然安穩了下來,芸娘唇角輕輕揚了揚,重新閉上了眼睛,一覺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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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傍晚隊伍到了建康。
還未進城,從山道上,遠遠看到了城市的一角,芸娘便開始激動,掀開帘子問身後人,「郎君,是不是要到了?」
「嗯,還有半個時辰。」
知道他曾在建康待過兩年,她迫不及待地問,「建康大嗎。」
「嗯。」
「熱鬧嗎。」
「到了就知道。」裴安被她問了幾句,也沒了心思再瞧書,合上書頁,撩開帘子看了一眼。
山路蜿蜒,腳下城市的大半個輪廓映入眼底,熟悉感撲面而來。
回臨安打了一個轉,又回來了。
彼一時彼一時,如今他已是當今皇上跟前的紅人,三品命官還娶了個媳婦兒,人生幾大喜事,似乎都讓他占完了,建康的官場還不知道會熱鬧成什麼樣。
這會子怕是人已堵在了城門口。
下山的路,走得緩慢,到了半山腰,前面來了一個宮中的侍衛頭兒,立在窗外喚了一聲裴大人,見他掀起了帘子,笑著道,「裴大人,殿下問,咱們打算在哪裡落腳。」
「她想住哪兒。」
「殿下說,建康裴大人熟悉,一切都聽裴大人安排,至於北國的使臣住在哪,裴大人應該也清楚,殿下還說,在離開南國之前,她仍舊是南國的公主,無論去哪兒,裴大人都得負責她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