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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到他挺拔的脊樑彷佛彎了一些。
她索性也不怕被看到,提了提裙擺走出來,剛上甲板,便見跟前的蕭鶯從袖筒里掏出了一把刀子,瘋了一般朝裴安走去。
知道他不願意娶她後,蕭鶯徹底無望了,留下一條命又什麼用,苟且殘喘,她學不會卑賤地活著。
既如此,那便一道去死了吧。
前面的裴安還立在那兒,似乎並沒有察覺,芸娘臉色一變喚了一聲,「郎君小心。」衝上前去攔。
蕭鶯聽到她聲音,猛然回頭,眼裡突然溢出了一股興奮,舉刀豁出命地撲向芸娘,人顯然已經瘋了,風太大,船身晃蕩了一下,眾人來不及上前,蕭鶯手裡的刀子已朝著芸娘刺了過去,芸娘猛往後退,情急之下,抓住了旁邊麻袋上擱著的一團繩子,砸向蕭鶯。
蕭鶯那一刀沒刺中,後背的一把刀子卻已穿入了她的脊樑,撕心裂肺的痛疼,拉扯著她的每一根筋脈。
是裴安吧。
她絕望地一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用盡最後一道力氣猛撲向了芸娘,抱著她一道跌入了身後的江河之中。
他喜歡她是嗎,那她就讓他永遠得不到。
憑什麼一個始亂終棄,一個不知羞恥搶人郎君的人,就該雙宿雙飛。
她不甘!
明春堂的人被裴安屏退,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和蕭大公子身上,沒留意蕭鶯,裴安被手裡的卷宗分了神,待察覺過來,便聽到了芸娘的聲音。
他看到蕭鶯朝著她舉刀刺去,心臟陡然一提,目露寒光,手中短刀飛快地扔出去,刺到蕭鶯的後背。
他還是差了一步。
看到那道人影,消失在了甲板上,熟悉的恐懼襲上來,腦子幾乎一片空白,沒有半刻猶豫,縱身一躍,跟著跳了下去。
此處正是急流,人下去,瞬間沒了蹤影,一切發生的太快,明春堂的人圍上將蕭大公子擒住,當場也跳了幾個下去救人。
—
芸娘不會水,落水後便往下沉去,窒息感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她好不容易推開身上的蕭鶯,又被一股急流卷著翻了幾個跟頭。
口鼻不斷地湧入河水,壓根兒無法呼吸,五臟六腑彷佛要炸開了一般,一番撲騰之後,眼前的光越來越弱。
她周身漸漸無力,慢慢地失去了意識。
她要死了嗎。
就這麼死了,會不會太匆忙了一些,至少讓她留一句遺言也好。
留什麼呢。
父母已經不在,她最多給青玉留一句,「往後沒主子寵了,千萬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還有誰?
只有裴安了。
一想起來,她滿腦子似乎只剩下了他。
她的荷包還沒來得及繡完,早知道就該早兩日下船,繡完送給他後再死,可那樣她也不會碰上蕭娘子,也不會死了。
說什麼都無用了。
她要死了。
心底突然又湧出了無限惋惜來,她才跟他走了一半的路程,還沒到江陵,她還沒看到他是如何推翻皇帝的......
這一想遺言就太多了,也不能稱之為遺言,應該是怨念。
她死得太冤,死的突然,他會不會傷心?
應該會傷心的吧,這段日子他們相處融洽,他好像對自己也挺滿意的,畢竟像她這樣長得好看,又體貼她的小娘子,真的很難再找了......
無盡的黑暗吞滅而來,她腦子裡的一切『怨念』戛然而止。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只覺心肺一陣嘶痛,嗓子也疼的厲害,口鼻之間似乎沒有了河水湧入,她忙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缺失掉的那些空氣。
一個長氣喘過來,她捏著喉嚨,整個人捲縮著坐了起來,眼睛睜開,看見了,彷佛又什麼都沒看見。
天色灰濛濛一片,眼前全是比人還高的蘆葦草。
這就是九幽之地?
還未待她細細打探,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道沙啞又著急的聲音,「你醒了,感覺如何?」
她驚愕地轉過頭,只見跟前裴安一張臉蒼白如臘,與陰間勾人魂魄的黑白無常一般無二。
他怎麼也死了?
震驚過後,她心中不覺大慟,「郎君,你怎麼也來了?可是那蕭家大公子將你推下來的?」
他那麼厲害,不應該啊。
她剛問完,人便被拉進了懷裡,裴安的一雙胳膊緊緊地圈在她身後,將她抱了個結實。
芸娘本來指望他能替自己報仇,如今好了,都下來了。
她頗為不甘,「郎君英明一世,一身本領官匪通吃,明里是御史台大夫,威風赫赫,暗裡又是明春堂堂主,無所不能,誰人不怕誰人不懼,這樣的人物,怎麼就讓兩個棒槌給幹掉了呢,這死得也太憋屈了。」
她說憋屈,是真的憋屈,眼淚落下來,不是為了自己的短命而哭,是替裴安惋惜。
下輩子若能重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到這個坎兒上,報仇雪恨,撿回自己的威名。
聽著她的哭聲,感受到了她的心跳和體溫,裴安終於緩了過來,精神放鬆下來後,聲音虛弱無力,配合她道,「嗯,我就應該早點殺了他們。」
「可不是嗎。」她事後諸葛亮,替他分析道,「郎君就不應該讓他們登船,蕭娘子多狠的人啊,得不到,寧願毀了,也不知道郎君這些年是怎麼活過來的......」她頓了頓,啞然,這不還是被弄死了嗎,如今後悔也沒用了,唯有下輩子長個記性,別動不動就去見舊情人,他走出來了,人家還沒走出來呢,哪有那麼容易放過他,能像她和邢風這般分開後,還能和平相處的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