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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目看著她,她身上的每一寸美,他都領略過,可此時星星點點的光暈,映入在她的眸子裡,卻格外地明艷動人。
身後一名孩童撞上來之前,他伸手將她拉到了自己懷裡,軟香入懷的那一刻,心坎似是被什麼東西擊了一下,柔軟不堪。
這輩子,行走在這一條獨木橋上的,似乎已不再是他一人,還有他懷裡的小娘子。
「既然夫人不喜歡,咱就不去走那過場。」他撫著她的肩頭,帶著她一面往前走,一面低聲同她道,「馬大人所圖,為夫心裡自有一桿秤,盧州這些年商貿發達,山高皇帝遠,日子怕是比京城那幫子高官還要舒坦,於他而言,加官進爵都是其次,不過是想守住自己如今手裡握住的東西,多一條門路,多一份生機,八成也是看透了,這天下遲早一日會亂起來,他想找我這根依仗,咱們吃喝他兩日,不為過,你也不必在意。」
他徐徐的聲音,如泉水涔石,清透悅耳,耳邊的熱鬧聲,芸娘一句都沒聽進去。
以往的十幾年裡,從來沒人同她聊過這樣的正事,父親母親都不曾有過。
她被關在院子裡,連打聽一句府上發生了什麼熱鬧之事,都要破費一番功夫。在所有人眼裡,她只是一個沒有見識的小娘子,從未有人會過問她的意見,更別提這般耐心地同她講解著跟前的局勢。
他那一段話里的道理是其次,最重要的她感覺到了他對她的尊重。
她走在他身旁,突然有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覺得自己也參與到了將來的生活中,也是這天下芸芸眾生之中的一份子。
這種感覺讓她莫名舒坦,眼睛再望出去,瞧見的地方,似乎都跟著寬闊了起來,恍惚覺得,她雖活了十六年多,可這輩子,彷佛才剛剛開始。
他拉住了她的手,兩人漫步往前,到了一處賣糖葫蘆的攤位,人潮擁擠,前來光顧的客人太多,排起了長龍。
能吸引如此多的顧客,味道一定不差,裴安側目看向她,「想吃嗎。」
芸娘正瞧見邊上一人拿著糖葫蘆走過,裡面的果肉是葡萄做的,一時生了饞,點頭應道,「嗯。」
裴安轉過身,打算招人過來。
憑他如今的身份,不需要同這些人擠,只需讓底下的人上前說一聲,她想要什麼樣的糖葫蘆,鋪子的老闆都能送到她手上。
然而在抬手的那一瞬,裴安卻突然又停了下來。
「這樣的奢靡,芸娘寧願不要......」
他抬眼望了一眼周圍,見左側有一張板凳,先帶她走過去,將手裡的燈籠遞給了她,「在這坐會兒,我去買。」
芸娘接過他手裡的燈籠,還未明白他是何意,便見他轉身朝著隊伍的後方走去,一直到視線快要瞧不見的地方,才回過身來,負手而立,身姿筆挺地站在了隊伍最後一人的身後。
遠處燈火闌珊,光線沒有那麼明亮,她只隱約看見到了他挺拔的個頭,和身上那件紫色的衫袍。
夜色如同蒙了一層暖意,將她心口慢慢地包裹住,心窩子捂暖了,鼻尖倒是驀然一酸。
人人都道他是『奸臣』,可自從她遇上他之後,她只看到了他對自己的好。
是他在自己走投無路之時,帶她走出了井蛙之地,給了她一個真正的家,兩人萍水相逢,沒有任何交際,也沒說過一句山盟海誓,他卻給了她最想要的。
他隨著人流,緩慢地往前移動,此刻他只是他自己,裴安,只是一位平凡的丈夫,在為自己的夫人排隊買她喜歡吃的糖葫蘆。
她提著燈籠,坐在了旁邊的板凳上,目光一直望著他的方向,享受著這份從未有人給過她的寵愛。
隊伍並不快,身後的人卻越來越多,排在後面一人突然搭話過來,「公子也是替夫人買糖葫蘆的?」
裴安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點頭,「嗯。」
「公子要買幾串?」
裴安沒答。
「實不相瞞,我家娘子最近胃口不好,就貪這口,可這店鋪定了條規矩,每人只售兩串,公子要是只買一串,能不能均出一串給我?」
那人也是不認識裴安,若是知道他是個什麼人,必定不敢說這樣的話。
裴安拒絕道:「不行。」
「想多買,自個兒再重排啊,誰家裡還沒個媳婦兒,就你會疼人。」前面一人回過頭來,沖剛才那人懟了一句。
那人立馬笑著道,「是是......哎,真的搞不懂這女人的心思,這糖葫蘆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吃的,整日念叨,非得買回去了才罷休......」
「她們吃的是這糖葫蘆嗎,她們要的只是這份折騰,這糖葫蘆能隨手買來說不定還不稀罕了呢,知道是咱站一個晚上買回去的,必定心花怒放......」
那人說完又回頭瞅向裴安,小聲道,「我看這位公子爺品貌不凡,說句冒犯的話,就公子這張臉,家裡的夫人也該滿足了,怎還放心讓公子出來,就不怕被旁的小娘子勾了去。」
那人說完,示意裴安往後瞧,後面排過來的幾個小娘子,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都盯著他看了半天了。
裴安並沒回頭,想著適才那雙被月光燈火照得璀璨明亮的眼睛,笑了笑,一副傲嬌之態,狂妄張揚,「我夫人容貌絕色,該擔心的人是我。」
眾人:......
王婆賣瓜自賣自誇,還真沒見過這麼張揚著夸自己媳婦兒的,前後幾人都愣了一下,半晌都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