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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然的姿態,與他適才的沉靜完全不同,深邃平淡的眸色此時也因他的鬆懈,變得和風霽月,唇角竟還輕揚出了一道弧度,低聲問她,「怕了?」
火光的映襯下,他一身緋色官服,整張臉因那道熙和的笑容,又魅又妖。
王芸心頭一跳,如驚雷。
自己雖也有美名在外,但從不知別人瞧見時是何感覺,如今她好像終於理解了,那些曾追他幾條街為他豪擲鮮花的姑娘們。
「不怕。」王芸一搖頭,趁機移開了視線。全天下的『奸臣』要都長成他這樣,估計誰也不會害怕。
「生死存亡,各憑本事,裴公子如此謀算,自是對方有他該死的道理。」王芸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神色認真地一頓胡扯。
一根繩上的螞蚱,最忌諱內訌。
她又不是皇上,是忠是奸,並非是她該去考慮的問題,他能不能活過今夜,順利與她成婚,這才是她不惜冒雨趕了百里路的最初目的。
安靜了一陣,突然一道輕笑入耳,聲音不大,但兩人之間本就安靜,王芸還是聽到了。
她不太明白那聲笑是什麼意思,剛轉過頭去看,營帳外突然響起了動靜,「快,快,都給我回來,有刺客!抄刀上馬!」
片刻前裴安臉上的那絲風月,消失得一乾二淨,眸色一涼,提起手中把玩了半夜的長劍,起身便往外走。
幾乎是一瞬間,外面馬蹄聲混合的廝殺喊叫,地動山搖般響徹了雨夜。
王芸下意識跟著起身,心中猛然生出了一股衝動,很想去拽住前面那人,躲在他身後,尋求他的庇佑,可理智又告訴她,她同他不熟。
她可能拽了也沒用。
四肢僵硬,立在那正迷茫無措之時,裴安走到門口的腳步一頓,似是終於想起了她,轉過身來。
那一瞬,王芸自己都感覺到了眼裡流露出來的期待,可對方看了她一眼之後,只說了一句,「躲好。」
王芸張了張嘴,木訥地點頭,「嗯。」
看出了她的害怕,裴安又多說了一句,「我在外面,有動靜就叫。」
話落,掀簾走了出去。
一道閃電照亮了外面的雨花,黑麻麻的一堆人馬疾奔在雨底下。
王芸身居深閨,哪裡曾見過這等血淋淋的廝殺場面,到了此刻,才意識到自己這一路過來,還能活著,全是運氣。
帳外刀光劍影,帳內只剩下了她一人,求生的本能讓她不能這般呆著等死。
周圍沒什麼東西,只有一張床榻,旁邊放了幾個漆木箱,腦子飛快地轉動後,躲去了箱子後。
狹窄的空間,總會給人一種暫時安全的錯覺,突然也就沒那麼慌了。
裴安既然說了自有分寸,肯定不會有事,這種時候,帳子內才是最安全的。
王芸閉了一會兒眼睛又突然睜開。
閉眼什麼也看不到,更可怕,環顧一圈後,從旁邊的黃土裡撬出來了一塊石頭,緊緊攥在了手裡,不斷安慰自己。
就算是只鳥兒,想要掙出籠子,也得脫層皮,這不算什麼。
風雨之後,老天爺一定會給她回報。
第13章
裴安出去後,看了一眼對面營帳內的秦榆,並沒有留在外面,提步扎進雨霧中,童義照著裴安的吩咐通知完,騎馬在半路上遇到人,「主子,都安排好了。」
「你回去守著。」裴安說完,奪過他手裡的韁繩,翻身上馬。
童義楞了一下,隨後明白,三娘子還在裡面,趕緊往回趕。
雨太大,火把一點就滅,視線受阻,御史台的侍衛沒有受過特殊訓練,折了幾人後,被對方一路逼到了江河邊上。
前面是步步緊逼的敵人,後面是滔滔江水,都是死路一條。
林讓一臉絕望,轉頭對身旁的衛銘嚷道,「裴大人呢,他怎麼還沒出來!」
這群人今晚要的是他裴安的命,自己莫名其妙被他抓來當了墊背的不說,他卻躲在帳子裡同媳婦兒你儂我儂。
這算怎麼一回事。
衛銘沒搭理他,手裡的刀只守不攻,一直等到裴安騎馬從後方殺了過來,才開始反擊。
昨日裴安去御史台提人時,個個都看不起他,以為只是一介文弱書生,可經歷了兩場襲擊之後,徹底顛覆了眾人的看法。
裴安手裡的劍刺出去,就沒有一個是虛招,同衛銘兩人裡應外合,同時朝一個方向攻擊,不久後成功撕開了一個口子,御史台的人也終於燃起了希望,鑽進破口內,拼了命地往外攻。
林讓雖是御史台中臣,但論實戰,草包一個,打一路退一路,幾次都是躲在衛銘的身後,僥倖保住一命,已是魂飛魄散。
等擠到裴安身旁,積攢了一路的怨氣,徹底發泄了出來,「裴大人,咱們今夜不是被淹死,就得被殺死,你說,你拉上我們來幹什麼啊,多一個人頭多一條命,你自己一人死了,還能積點德。」
話音剛落,裴安手裡的長劍,從馬背上刺過去,替他擋住了右方的刀。
林讓終於閉了嘴。
有裴安的加入,局勢慢慢開始反轉,眼見幾人就快要退出河道,前方突然又傳來一陣騷動。
只見兵荒馬亂的雨霧底下,秦閣老一襲白衣,腳步跌跌撞撞,左躲右避,實在太過於顯眼,且嘴裡還在不斷地罵,「爾等豎子,陰險狡詐!無恥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