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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太監跪了一地,誰都不敢吭聲。
皇帝怒聲質問,「臣子呢,朕的臣子呢,一個都沒了嗎?都要反了朕?」
王恩顫聲道,「陛下息怒,送信的人剛出宮門,百官很快就會進宮。」
「這群貪生怕死的狗東西,平日裡他們罵起朕來,跑得比誰都快,如今賊子謀反,抗旨不遵,此等大逆不道的罪證,他們倒是不來了?要朕請了?」
林讓的兩萬兵馬,沒去搜救太子,竟然去了襄州支援裴安。
他江槐也抗旨不尊,不僅沒殺裴安,還將其護送了回來。
裴安更是得了他四萬兵馬,如今大勝而歸,百姓個個高呼他的名字,更有人說他裴安才配當這天下的主子。
這是要逼宮,謀反啊!他們就能無動於衷?
這話王恩實屬答不上來,只能趴在地上,繼續勸說,「陛下息怒。」
皇帝不怒才怪,「皇后呢?!就這麼幾步路,她還沒走到?」
「啟稟陛下,娘娘正在來的路上。」
話畢,門外一陣動靜,皇后一身素白,領著幾位宮女,埋著頭腳步不急不緩地走了進來,頓禮道,「陛下。」
都這時候了,她倒是冷靜。
皇帝可做不到她這樣的心氣,再見她這身素得有些喪氣的打扮,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伸手指著她臉,怒聲質問,「你不是說那林讓會乖乖聽話嗎?他的那些家眷呢,你不是都接進宮了,人呢?!」
皇后抬頭看了一眼他盛怒的嘴臉,依舊是往日那副溫柔的模樣,「陛下息怒,臣妾自有安排。」
皇帝吸了一口涼氣,鄙夷地道,「你能有什麼安排?人都給朕帶出來,拉去城門口,一個一個地殺,先剁手,再跺腳,給他林讓送出城門,對,還有裴家的少夫人。」皇帝說著抬頭看向殿外,「少夫人還沒帶過來?」
王恩忙回了一聲,「快,快了。」
皇帝這回到沒發火了,冷笑一聲,「朕倒要看看他裴安,為了這麼個皇位,是不是連妻兒都不顧。」
這會子沒人敢靠近皇帝,唯有皇后上前,「陛下乃真龍天子,心思縝密,運籌帷幄,這南國誰的命,不都抓在陛下的手裡,誰死誰生,陛下說了算,他林家,裴家再厲害,也只是個臣子,打下來的江山還是陛下的,陛下想想那孫猴子本事多大多能倒騰,最後不也沒逃過五指山。」皇后聲音不徐不疾,抬頭溫和地看向陛下,安撫道,「陛下這般惱怒,不僅傷身,還會亂了分寸,做出不利已的決策來。陛下到時落個容不得功臣的把柄在百官面前,也不占理。」
從認識皇后,十年來,皇帝從未見過她如此一面。
以往她也溫柔,可那雙眼睛每回見了他,都帶著一股子膽怯,如今她望著自己,鎮定從容,簡直變了一個人。
這時候難得還有個理智的人勸說他,皇帝倒是被她的這副從容態度感染,心情沒了那麼浮躁,多少聽進去了一些。
之前他也確實如此想過,不過是真到了臨頭,聽到這麼多人都被他裴安策反,四萬兵馬也沒了,才會氣得沒了理智。
皇后說得對。
他不能讓自己落下個被言官詬病的把柄,更不能給裴安一個光明正大的造反理由。
他不僅不能殺他們,還要封他們的官職,獎賞他們,讓所有人知道,即便他們謀反,抗旨不尊,為了這天下蒼生,他作為君主都能原諒。
理智上該如此,單是這般想想,便將他憋得心肝隱隱作痛。
皇帝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不斷告誡自己,忍一時風平浪靜,待將來自己掌控了局勢,不愁沒有機會要這些人的命。
皇帝伸手招了皇后到跟前,牽著她的手坐在了龍椅上,側目狐疑地瞧她,「今兒你倒是讓朕刮目相看。」
皇后一笑,「陛下同臣妾說過,只要這江山在一日,臣妾便是一日的國母,受萬人尊敬,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要是陛下出了岔子,臣妾也就不再是皇后了。」
這些年為了讓她老實聽話,皇帝能做的都做的,她卻一直同他憋著一口氣,如今大難當前倒是知道了厲害,終於想通了,皇帝點頭,「夫妻本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能想明白,朕甚是欣慰。」
皇帝說著伸出手,捂向了她的後勁,想去摸那塊鳳凰印記。
靈石沒了,本也是無影無蹤的東西,半道上才得來,沒了就沒了,他還有皇后,得鳳凰者得天下,這些年他倒也平平穩穩。
他手伸過去,卻沒碰著,皇后輕輕地避開,轉頭看了一眼半開的大殿門扇。
想起自己剛宣召的一堆人馬,皇帝立馬會意。
本想指望那群狗東西替他出謀劃策,討伐逆賊,如今自己緩過了神,也不需要了,與其聽他們虛與委蛇,還不如留著氣兒,多活些時日。
皇帝轉頭看向王恩,「關門吧。」
房門一關,皇后適才的精氣神兒瞬間沒了,似是不用再偽裝,當真被跟前的局勢所愁,呆呆地坐在那,失了魂兒,突然不說話了。
見她適才還安慰自己,這會倒是愁了起來,皇帝嗤笑一聲,「你這又是怎麼了?放心,朕不會有事,有你在......」
他的手又要摸她的後頸。
皇后卻突然問,「陛下可真心愛過臣妾?」
皇帝愣了愣,沒料到她會問出這句話,自他掠了她來,她表面歸順,心頭一直對自己不親,就算侍寢也如同一根木頭,他給她什麼她要什麼,對其他嬪妃的為難也是逆來順受,無論他寵幸誰,她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可人非草木,十年了,她就算再恨他,朝夕相處,也有了感情,何況他們還有了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