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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鶯神色震住,忘了反應,她都,都已經卑賤到這個份上了,他還是不肯幫她嗎......
眼見兩人要被押下來,蕭大公子神色一急,「裴大人且慢,在下有一事相告。」
裴安頓步轉身。
在臨安時,蕭大公子對他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可如今侯府遭難,他再不識時務,便只有一個下場,縱使有天大的恨意,他也得忍了,蕭大公子看著他道,「此事關乎令尊大人,不宜讓旁人聽到。」
裴安目光明顯一冷,片刻後,抬步慢慢地朝著他走去,立在他三步遠,「都退下。」
沒人了,蕭大公子才道,「今日我侯府是何境地,裴大人心裡清楚,我不求旁的,只求裴大人能給我和家妹一條生路。」
裴安面色沉靜,看不出來情緒,「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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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鶯是誰,芸娘怎可能不知道,裴安的青梅竹馬,兩人差點就成了親。
不是說侯府沒了嗎,她跑來這兒幹什麼,逃難來尋舊情郎的庇佑,很容易理解。
往日她對蕭鶯,完全沒放在心上,覺得自個兒勝券在握,裴安能撇下她,來同自己提親,說明對她並沒有什麼情誼。
如今不一樣了。
侯府沒了,蕭鶯沒了去處,他即便對她無意,可也不能這般不管她的死活,就像她對邢風一樣......
這般一想,她心思再也平靜不下來,手裡的繡繃往床上一撂,起身跟了出去。
第63章
到了午後,甲板上的風很大。
裴安背對著這邊,站在蕭大公子跟前,風將他的衣袍吹得翩躚起舞,身姿卻紋絲不動。
蕭大公子從袖筒里掏出了一個卷宗,遞給了他,「這是內侍省當年的記錄卷宗,裴大人過目之後便一切都明白了。」
這兩年,他威名在外,從小小的監察史一路坐上了御史台大夫的位置,要什麼得不到,可偏偏內侍省的東西,不好弄到手。
皇帝疑心重,他怕打草驚蛇。
如今蕭大公子將東西送到了他手上,與他而言,確實是個寶貝。
卷宗是十年前的八月初八,記錄了皇上和先皇后裴氏一日的起居住行。
辰時國公府裴夫人攜世子,進宮面見皇后裴氏,午時一道用膳,午時末,因後宮紛爭裴氏中途離席。
未時日跌皇后裴氏歸來,屏退所有宮人。
申時一刻裴夫人出宮,皇后裴氏服毒,宣召太醫,破曉,甍。
先皇后裴氏壓根兒就不是染病而終。
裴安眸色漸漸如冰,刻在腦海中的一段清晰無比的回憶再次浮現出來。
那日也是一片艷陽,姑姑一走,他陪著母親用膳,沒過多久,母親說頭暈,宮人扶著她去了榻上歇息。
母親與姑姑關係自來親密,並非頭一次在她宮中歇息。
安置好母親後,宮人來哄他,「夫人已經歇息了,世子爺上回不是說要看汗血寶馬?娘娘特意向陛下討了一匹來,奴婢帶您去瞧瞧?」
他高高興興地去了,回來後,一進屋便見到了滿屋子的狼藉。
姑姑已經回來了,癱坐在地上臉色雪白,母親坐在她旁邊,雙目無神,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毫無生氣。
他嚇得上前去搖姑姑,又抱住母親的胳膊問,「母親,怎麼了。」
好半晌,母親才開口,對他艱難地扯了一下唇角,「你姑姑同人鬧了一場,生悶聲呢,我身子也乏了,咱們走吧。」
回去的馬車上,母親突然緊緊地將他抱在懷裡,他能感覺到她身子在發抖,他害怕地喚了幾聲母親,她只對他說了一句話,「安哥兒,要好好的。」
第二日宮中便傳出了姑姑突染惡疾,醫治無用,薨。
同日母親自縊在了屋裡,父親封鎖住消息,進了一趟皇宮回來,閉門誰也不見,第三日一把火燒了院子,與母親一同陪了葬。
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裴安自十歲那年起,就開始在查。他不是沒有過懷疑,可那樣的懷疑,他不敢去想,他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一定還有另外的可能。
然而他目光慢慢往下,底下一行字跡無比清晰:八月初八,未時一刻,惠康帝擺駕永寧宮。
內心最害怕最不願意看到的東西,終於還是被拉到了明面上,容不得他逃避,那樣的真相,揪住他的五臟六腑,痛恨和憤怒鑽進了血液里,燒得他胸腔生生發疼。
去了江陵又如何,見了張治又如何,他不需要再去求證任何東西,鐵證擺在了他面前,他還等什麼呢。
趙濤那條狗,得死。
多活一日,都難消他心頭之恨。
蕭大公子見他五指緊捏著卷宗,眼中陰霾乍生,瞳仁殷紅如血,知道他已經明白了,又照著自己父親交代給他的原話,道,「當今皇后溫氏脖子後,有一塊鳳凰胎記,父親讓在下傳一句話給裴大人,說裴大人自來聰明,莫要站錯了隊,讓令尊令堂寒了心。」
卷宗是蕭侯爺當年冒死從宮中帶出來,保留至今。伴君如伴虎,也算是他惠康帝的一幢醜事和把柄。
如今,卷宗落到裴安身上,母親受辱,全家五條人命,這樣的血海深仇,他還能替皇帝賣命?
裴安一反,便是他侯府東山再起之日。
河風掀起浪花丈余高,滔滔江水混著風聲,隔得太遠,芸娘聽不見兩人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