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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剛來江陵那日,便被北人的囂張敗了印象,昨兒姜夫人拉著她去了一趟酒樓,她也提不起什麼興趣,不太想出來,這會子被閃電托在馬背上,倒是將江陵的街頭大致打探了一番,一如既往的熱鬧。
從臨安出來,她經過的每一個座城池,幾乎都很熱鬧,可那熱鬧的背後,堆砌的卻是無數百姓的血淚。
像是立著的一塊盾牌,前面圍起來的部分華麗無比,歌舞昇平,背後藏起來的地方,一片廢墟,苦難無窮。
裴安說,他想要的只是臨安。
若他成功了,這天下將來又該是誰做主,這兩日她一直在想,但想不出來。
走了這一路,她倒是真心希望能出一個帶著南國走出泥潭的明君。能保護百姓,能驅趕北人,還要能容納她和裴安。
理想是完美的,可現實這樣的人,哪兒去找,再往深里想,似乎不是她該考慮的事了,她回過神來,閃電已過了街巷,馬蹄子依舊沒停,徑直出了城門,朝著附近的一個山頭奔去。
身後有王荊跟著,芸娘也不擔心,由著它跑,跑到林間的小路時,速度倒是一點兒也不輸幾年前,芸娘俯下身子,儘量貼著他,尋著兒時的那份記憶,熟悉的感覺一波一波襲來,芸娘沉浸其中,渾然不覺自己已到了一處林間宅子。
馬蹄漸漸地慢了下來,停在了山門前,守在門前的侍衛早早就看到了它的身影,笑著道,「閃電不是剛回去嗎,怎麼又來了?喲,這駝的是何人?」
第82章
閃電認主,可從來不馱人,就算是姜大人的面子也不給。
侍衛好奇地抬頭朝芸娘望去,見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小娘子,眉眼竟極為熟悉。
王荊一回到江陵,便將芸娘的畫像傳到了軍中,兩千戶士兵每個人都認了主,此時一瞧,便也認了出來,侍衛眸子一亮,當下跪地行禮,「屬下參見小姐。」
芸娘還未回過神來,侍衛已起身為她打開了宅門,回頭沖宅子裡通傳了一聲,「去通知大伙兒,小姐來了。」
聲音渾厚又響亮,聽得出來很興奮。
芸娘大抵猜出來了這是哪兒,翻身下馬,摸了摸閃電的頭,知道姜夫人這些年到底派給它什麼樣的差事。
身後王荊及時追了上來,一下馬便朗朗笑了兩聲,「二夫人這馬果真有靈性,屬下還沒來得及帶小姐來呢,倒是被它搶了先。」說著解釋道,「自來了江陵,閃電從不讓人上馬背,姜大人沒辦法,怕它得病,便給了它跑腿的差事,都是在城內和宅子裡來回,馱一些米鹽之類的,對這條路熟悉,不曾想今兒將小姐給馱回來了……」
正說著話,宅子內迎面先走出來了一位婦人。
年過三十,身披鎧甲,手拿長槍,整個人精神抖擻,一看就是個練家子,腳步極快地朝著芸娘走來。
到了跟前,那婦人臉上的神色已是激動萬分,眼裡滿含著熱淚,芸娘也幾乎一眼,便認出了對方。
楊悠。
母親的貼身婢女。
被關禁閉的那一年,母親將她放出了王家,說是讓她回老家嫁人,不成想人竟然在這兒。
「奴婢見過小姐。」楊悠上前單膝跪地,抱拳行禮。
之前芸娘便覺得她與平常的婢女不同,一身英姿勝似男兒,如今一見,她愈發颯爽了,無論是面部輪廓,還是言行舉止,比起之前那身王家婢女的打扮,都要硬朗許多。
芸娘上前扶起她,喚了之前的稱謂,「姑姑快起來。」
楊悠起身,立在她跟前,又將她細細地打探了一番,見其比起幾年前長高了許多,也更加明艷動人,眼中一陣欣慰歡喜,不免想起了二夫人,紅了眼圈,「奴婢走的時候,二夫人說讓奴婢來這兒等小姐,誰知道這一等,竟過了五六年,小姐都已成親了。」
人出了江陵,便再也回不去了,只能聽著那邊傳來的消息,愛莫能助,干著急。
知道她嫁的是裴安並非邢風,楊悠幾日都沒睡著覺,猜到了其中定是出了什麼岔子,小姐和邢家的婚事,是二爺和二夫人生前同邢家定好的,她離開臨安時,二夫人還曾囑咐過她,「將來寧寧嫁給了邢家,以邢家的家風,斷然不會輕易讓她出來,萬不得已,你們便去找邢風,雖說也是個死腦筋,但勝在他對芸娘好,不會忍心將她一輩子圈在院子裡。這天下遲早要亂,旁的人管不著,一定得將姑爺和寧寧帶出去。」
所有人都在等,等芸娘嫁給邢風,時機一到便將兩人接出來。
等來的消息結果卻是她嫁給國公府世子裴安。
從臨安傳出來的那些流言她也聽到了,什麼茶樓私會,兩情相悅。旁人不知她怎會不清楚,小姐自小就喜歡粘著邢風,高牆深院裡,抬頭巴掌大的天,哪兒都去不了,怎可能有機會去私會旁的男子。
多半是邢家悔婚了。
二爺一死,夫人相繼離世,小姐在臨安的身份已大不如從前,邢家自來講究門庭乾淨,再深的感情,在家族利益面前,也不值得一提。
裴家,楊悠知道。
裴國公生前倒是個人物,曾是臨安的節度使,可以說,臨安最初就是他裴家的地盤。
只可惜,一夜之間突然敗落。
其子裴安的心思極為深沉,這些年在建康明里得了一個』奸臣』的名聲,見人就參,讓不少忠臣淪為了階下囚,暗裡卻又將其救了下來,此番折騰,必定有他的目的,怕芸娘牽扯進去,也被對方算計,得到消息後,楊悠立馬讓王荊從果州提前去了臨安,自己則暗裡帶著兵馬到了江陵,駐在了姜大人準備的這方宅子裡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