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頁
見他還瞪著眼睛盯著自己,她又勸解道,「氣著了自己,多不划算。」說完,她誠意滿滿地同他道,「要不,郎君你來氣我吧。」
她站在他面前,活活一副英勇就義,要犧牲自己的模樣,裴安一腔火氣,當頭被一瓢冷水撥了下來,熄滅了,卻還冒著一股青煙。
「我氣你幹什麼。」他拿手無奈地捏了一下突突跳的眉梢,「你可有本事了。」
到底誰才是招蜂引蝶的那個。
他還想算帳,她卻不再接他的招了,眉眼一彎起來,眯眼笑著道,「可不是嗎,今兒我才知道,我除了是國公府世子夫人,御史台大夫夫人之外,我還是江湖門派,明春堂第一夫人,多威風,這不都是郎君給我的本事。」
她這張嘴氣起人來厲害,哄人也厲害。
他瞧著她臉上的笑容,唇角也滿滿地勾出了一道淺淺弧度,他不同她計較了,但有些事確實得問清楚。
他又問,「樂坊到底是誰給你奏過樂?」
她搖頭一嘆,「我也知道他叫什麼,奏得也不好聽,一曲下來,險些沒把我催眠了。」
她說完,他卻看著她不動。
芸娘點頭如蔥,「真沒騙你,是真難聽......」
他還是不說話,突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面上做出了恐嚇的神態,手上卻沒使半點勁,「我不信,再給你一次機會,說不說。」
他手指頭故意在她下巴下方的雪頸上撓著,芸娘癢得緊,縮了縮脖子,目光討饒地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叫什麼煜珩。」
裴安嗤了一聲,鬆開她,「柳煜珩?」
她點頭,「對,好像是叫這麼個名兒,郎君認識?」
他自然認識,在臨安挺出名的,哄了多少小娘子要為他贖身,他卻一一拒絕了,揚言只為緣分,看不上俗物。
知道是誰了,再拿自己一比,似乎無一可比之處,他抿了一口她適才遞給他的茶,涼了喝起來很爽口,內心陡然生出了幾分優越感來,氣血也順暢了許多,「也就那樣。」
又後知後覺回過神,不敢相信那樣的念頭是從自己腦子裡冒出來了,他如今可真是出息了,竟然拿自己和一個樂坊賣唱的男人去比。
他是被她氣糊塗了,他慢慢讓自己平靜下來,心神剛穩了一些,她又問道,「郎君,你會吹笛子嗎。」
裴安:......
「比起優美的琴聲,我更喜歡笛聲,悠揚空靈,聽進人耳朵,心神隨之一飄,仿佛自個兒也能飛檐走壁似的,來去自如,自由自在,就咱們如今土匪頭目的身份來說,笛聲,就合適,江湖門派,誰與爭鋒。」
她不知是哪兒來的這些天馬行空的想法,怕是話本子看多了。
她面上帶著恭維,明顯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但眼裡的那絲興奮和期待也不假。
江湖門派,總會給人一種無所不能的神秘感。
人常常只想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面,誰都喜歡瀟灑自在,無所不能,正因為自己沒有,更加奢望。
至少有這麼一種日子可盼著,心頭也安穩許多。
實際當真如此嗎,沒有的,每一個神話故事的背後,都藏著無數心酸,但這些一般人看不到,也不願意看到。
她算起來,也才十六七歲,對外面的世界存著嚮往,是好事。
他突然想著,想要她就這樣一直懷著期待下去,不想讓任何東西去破壞她心中的美好。
他放下手裡茶杯,遂了她的意,「你怎知道我會。」
這一吵,兩人沒山崩地裂,反倒多了幾分親近,她突然沒之前那麼顧及了,明目張胆地拍起了馬屁,「郎君什麼不會?」
她臉湊過來,他看著她挺巧的鼻尖,靈巧又可愛,白白嫩嫩的,沒忍住輕捏了一下,「你等著。」
—
裴安自己去林子裡砍了一根青竹回來,坐在營帳的燈火底下,拿小刀鑽起了孔眼。
程娘子的兔子也烤好了,一掀開帘子,沒看到想像中的拔刃張弩,意外地和諧。
兩人一個埋頭用小刀細細地打磨著竹孔,神色認真,一個挨在他身旁,雙手搭在膝上,歪頭看著他手裡的活兒,也是一臉認真。
比起兩人郎才女貌的相配,燈火下,氤氳在兩人之間的那份歲月靜好的寧靜,更為打動人。
所有小娘子都嚮往著自己身邊能有一個知心人,不求榮華富貴,唯求君能伴我一生。
程娘子神色愣了一下,眼底露出了幾分真實的羨慕,實在有些不忍打斷,正要退下去,便聽裴安道,「進來。」
「堂主,夫人。」程娘子打了一聲招呼,將托盤放在了木几上。
芸娘起身去接,「多謝程娘子,好香。」
程娘子笑了笑,「夫人喜歡就好。」知道自己惹了一把火出來,也不敢再多留,剛轉身,裴安抬起頭,吩咐道,「晚些尋一身粗布衣裳來,給芸娘。」
他要去江陵的消息,必定已傳了出去。
狗逼急了還會跳牆,更何況蕭侯爺這些年勢力擴張了不少,人已經下獄了,也不會蠢到連是誰害的都不知道,必會傾其所有對他發難。
蕭侯爺一倒,朝廷那幫子本就坐不住的人,只會更加坐立不安,也會想盡辦法讓他回不了臨安。
有御史台在明,走官道先將其引出來,讓衛銘帶隊解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