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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瞥了他一眼,似乎懶得再說,喚道,「裴安。」
「臣在。」
「聽朕旨意,徹查此事,但凡有蠱惑秦大人心智之人,都抓起來,嚴加審問。」皇上說話太過於用力,說完便喘咳了起來。
殿下一片死寂。
皇帝是何立場,已顯而易見。
邊上的一位同僚使勁拽住范玄,論權勢名望,在場之人,誰能比得過秦閣老。
皇帝繼續沉浸悲痛,有氣無力地道,「為方便辦案,即刻起,裴安調入御史台,任御史大夫,若有膽敢擾亂我南國的奸細,無需經過六部,直接呈給朕便可。」
御史大夫,御史台一把手,正三品。
「至於秦閣老,他年歲已高,總不能因晚年糊塗,便要抹去他曾為我南國所立下的汗馬功勞,朕聽聞嶺南一帶有山有海,環境不錯,適合人靜心,這幾日,裴大人抽個空,帶去好好安置了吧。」
第8章
心中一大重擔卸下,王芸睡到午時才醒,聽青玉說祖母已派了陳嬤嬤過來,神色一慌,匆忙爬起來,「你怎不叫醒我。」
青玉翻了個白眼,「奴婢要叫得醒才行。」
她這一覺睡得可沉了。
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半個時辰前來院子,幾人坐在外屋,聊著她和裴公子的閒話,足足喝了一盞茶,愣是沒將她吵醒。
王芸沒功夫同她拌嘴,平日兒有什麼事都是青玉跟在她屁股後面催她,這回換她催青玉,「趕緊取衫衣來......」
這世上,能讓王芸害怕著急起來的人,大抵只有王老夫人一個。
自打王芸有記憶起,就沒有見過王老夫人笑,兒時曾親眼看著自己父母跪在她面前被訓斥,多少留下了陰影,沒事絕對不往她跟前湊,就連逢年過節,其他公子姑娘為了多討點賞錢,使出一身功夫逗王老夫人開心,唯有她坐在一旁,紋絲不動。
有一回大夫人逗她,「芸姐兒,怎麼不去給祖母請安?」
她猛晃腦袋,似乎生怕二夫人將她抱過去,急著道,「我不要賞錢。」
二夫人倒也沒勉強,輕輕握住了她的手,笑著圓場,「芸姐兒這幾日有些不舒服,怕過了病氣給母親。」
王老夫人聞言也只淡淡瞟了一眼,沒說話,不過事後還是讓人將賞錢送到了她手裡。
她尚能走動之時,見王老夫人的次數就少,更何況,十一歲之後被關進了院子裡,見的次數更少了。
記憶中唯有兩回。
第一回 是父親死後,她帶著家丁,立在院門前,下令讓人封門。
第二回 是母親死後,她來了一趟院子,站在她旁邊,看著火盆里被她翻得快要熄滅的紙錢,拿火鉗挑了一下,道,「紙錢得燒透了,地下的人才能收得到。」
兩人最近一次見面,是兩個月前,陳嬤嬤過來傳話,「老夫人說,三娘子可以出去了。」
她解禁後上門去請安,隔著珠簾只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還沒想好該怎麼說話,便聽裡面傳來一聲,「去吧,以後不必過來。」
她暗裡鬆了一口氣,樂得自在,再也沒有去過她院子。
直到和裴公子的謠言出來,攪黃了邢家的婚約,她又上門求見,卻被拒之門外。
算起來,她已兩年多沒見過她的樣子。
等王芸急急忙忙地收拾完趕過去,正好是飯點,陳嬤嬤剛擺好桌,伺候王老夫人坐上。
這回兩人倒是打了個照面,王老夫人抬起頭,目光沒什麼波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默了默,轉頭讓陳嬤嬤去添了一副碗筷。
王芸從未與她同桌用過餐,她吃不下,也沒覺得餓,推辭道,「嬤嬤不用麻煩,我已經用過了,先不打擾祖母,晚些時候我再過來。」
「坐下吧。」王老夫人沒讓她走,端起了桌上的小瓷碗,緩緩舀了一勺湯,抿進嘴裡,再擱下碗,抬起頭時,王芸已僵硬地坐在了對面的小圓登上,脊背筆直,坐得端端正正,壓根兒沒敢動筷。王老夫人也沒再多寒暄,開門見山地道,「裴家今日過來提親,我已經答應了,你可有意見?」
王芸忙搖頭,「沒有。」
不僅沒有,這門親還是她自己求來的。
「嗯。」王老夫人看向她,緩緩地道,「你的嫁妝,和府上其他姑娘一樣,不會少你半分,另外你父母留下來的東西,我也不會扣下來,你自個兒帶著。」
父親當年去參軍,她才五六歲,還來不及替她攢下錢財便離開了臨安,包括後來戰死,也並無賞賜,留下來的東西不外乎是一面書牆。母親一介婦人,無任何進帳,日常開銷都是從王家帳上支取,應該也不會有東西留下來。
她對嫁妝一事,並沒有太大的執念,銀子多她多吃些,銀子少,她省著花就行。
給多少,她都無所謂。
這些年,兩人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里,王老夫人幾乎每次見到的都是她這副得過且過的模樣,為此,給了她一句評價,「死豬不怕開水燙。」
許是因為剛訂了親,王老夫人也沒心再說教,又問道,「你還有什麼要求沒?」
王芸想了想,「沒有。」
先是鬧出了那樣的謠言,後又被悔婚,如今她還能順利地定下親事,已經很滿足了,是真沒什麼要求。
「既如此,今日起開始準備,我與裴家已商議好了,兩個月後,良辰吉日,你們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