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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屋內幾人都聽清了,一時臉色各異。
「他不是去送秦閣老了嗎,怎麼回來了?」皇上一臉錯愕問出了一眾人的疑問,呆了幾息才反應過來,趕緊同王恩道,「快,快宣!」
屋內的人都屏住一口氣,安靜地等著人。
轉瞬的功夫,裴安入內,不待皇上盤問先自行請罪,「臣有辱使命,昨夜橫渡東江之時,秦閣老不慎跌入江河,還請陛下降罪。」
此話一出,在座幾人均是一臉震驚,范玄當場站了起來,失態地質問他,「那如今人呢?」
皇上似乎也很著急,並沒去追究他是不是越禮了,目光只看向裴安,等著他回答。
片刻後,裴安道,「死了。」
幾道抽氣聲傳來,接著便是范玄一屁股攤在了位置上,滿臉悲慟。
皇上瞥了他一眼,面上也是一副沉痛,緩了好一陣,才問道,「好端端的,怎,怎麼就跌到江里去了?」
裴安無一句辯解,以頭點地,「是臣失職,保護不周,請陛下治罪。」
話音剛落,邊上的范玄突然諷刺地笑了一聲,痛斥道,「裴大人好大的本事啊,這番趕盡殺絕,也不怕遭了天譴。」
這話明擺著是說他裴安故意為之。
裴安緩緩直起身,側目看向范玄,「卑職記得沒錯的話,范大人乃是秦閣老生平最得意的門生,既然心中如此敬重,怎麼在出城時,不見范大人前來相送?如今人死了,哭幾聲,胡亂扳咬幾句,便能表衷心了?還是范大人覺得這樣心裡會好受些,亦或是,范大人怕背後替你撐腰的人倒了,這往後的路更加艱難了?」
裴安的聲音不徐不疾,一招反擊,來得措不及防。
范玄愣愣地看著他,只覺血氣不斷倒流。
自古奸臣,沒有一個要臉的,如今他總算是見識到了。
裴安倒是平靜地回過頭,面朝著皇上,等著被治罪。
范玄哪裡還能淡定,跪下額頭重重地往地上一磕,含著血淚道,「陛下,臣對陛下的衷心日月可鑑,秦閣老一生德音孔昭,君子是則是效,晚年不保被人污衊不說,如今竟還屍骨無存......」
「屍首倒是撈起來了。」裴安沒忍住,轉頭打斷了他的話,「范大人待會兒可以去瞧瞧。」
范玄看著他張揚的臉色,氣血猛然翻湧。
「好了好了,都是替朕分憂的朝中重臣,你們要是起了內訌,朕這江山還要不要治理了。」皇上對這方面的調解,已經駕輕就熟,「秦閣老之死,朕也悲痛,人死不能復生,這都是朕命里該遭的劫,朕旁的不盼,只盼在座的各位卿,安康平安,能替朕多分擔才是。」
有意無意的一句話,卻包含了太大的深意,誰也不敢吭聲了,齊齊地趴在了地上。
皇上也沒攔著。
沉默了一陣,才看向裴安,問責道,「這渡口的水能有多深,即便跌下去救起來不就得了?如此大意,確實是裴大人辦事不力,朕也不能不罰。」
裴安磕頭領罰。
皇上思忖了一陣,才斟酌出來,「傳旨下去,裴安失職,扣去一年俸祿,自行思過,另外......厚葬秦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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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統共進去了一刻,便退了出來,裡面的宴席繼續。
腳步這方下了台階,身後便傳來了動靜,裴安回頭,見范大人提前離了席,臉色蒼白如紙,目光向他瞪來時,恨不得千刀萬剮。
裴安毫不介意,揚唇沖他一笑,「范大人怎麼不繼續?」
比起剛才的激動,范玄已經平靜了很多,步伐踉蹌,只抬眼看向他,厭惡地道,「裴大人有本事,就一輩子做一條趨炎附勢的走狗,否則,自古奸臣賊子無一好下場。」
說完,范玄便拂開邊上小廝的攙扶,東倒西歪地下了台階。
裴安唇角揚起的一道笑意,緩緩落下,臉側照來的一道強光,刺了一下眼睛,眸子有些發痛,裴安轉過頭,走去了邊上的長廊。
剛出養心殿,到了轉角,側面一排漆紅抱柱後,走來了一群人,為首的一位貴氣公子爺眼睛一亮,出聲道,「喲,裴大人?」
裴安聞言頓步轉身。
瑞安王府的小郡王,趙炎。
兩人兒時便相識,國公府倒下後,裴安身邊的人散得散,走的走,唯有趙炎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樣,黏著不放。
裴安繼續往前。
「你怎麼這會兒才來。」趙炎壓根兒沒介意他的臉色,從對面快步迎上來,到了跟前眉飛色舞,「所有人都到場了,我都來晚了,沒想到你比我還晚。」
趙炎的生母只是個奴婢出身,自從生下來,整個瑞安王府都對他不聞不問,幾乎成了放養的狀態。
而他這些年也不負眾望,成為了人人口中的蠢材,吃喝玩樂什麼都行,唯有讀書,一竅不通。
裴安不知道他又在玩什麼花樣,沒空奉陪,「臣還有事要忙,就不陪郡王了。」
「裴大人怎麼可能不去呢?今兒公主辦了一場蹴鞠,連三娘子都來了,正在南宮場上子坐著呢,你不知道?」
裴安神色一頓,目光緩緩移向跟前這張明顯想看熱鬧的臉。
趙炎也不怕他瞧出來,笑容暈開,臉側笑出了兩個酒窩,又賊又奸,「蕭娘子也在。」
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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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陽公主正坐在梳妝檯前,身邊的宮娥匆匆進來稟報導,「殿下,人已經到了。」